[轉錄]廁所裡的真相

看板AppleDaily (蘋果日報)作者LucLee (June Fighter)時間21年前 (2003/06/06 12:51)推噓0(0推 0噓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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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轉錄自 LucLee 信箱] 作者: scaramouth (看她們的對話) 看板: Journalism 標題: 廁所裡的真相時間: Wed May 28 00:41:27 2003 兩年前，「壹周刊」來台投石問路，除了以爭議性題材引爆讀者目光焦點、迅速登上同類型周刊雜誌銷售冠軍寶座、搶走市場大餅之外，大幅重金挖角資深新聞工作者的舉動，更讓許多新聞媒體人才一夕間被掏空，造成編採調度吃緊，即使緊急徵人也紓困有限，元氣大傷。如今，屬於同一集團的「蘋果日報」又要來了，而且這次影響的層面更廣，目標瞄準長期被國內自由、中時、聊合三大報系瓜分的日報市場！早在一年前，新聞圈就已經沸沸揚揚地盛傳這件大事。三大報系經營者莫不枕戈待旦，不僅從香港帶「蘋果」回來研究，還密集會商改版，在視覺的設計上和題材的設定上都做了革命性的改變，希望能制敵機先，穩住龍頭地位。即使報老闆們在報紙內容上的求新求變，但，多半吝於對於民心士氣的安撫下功夫，尤其最近幾年各大新聞媒體莫不處在一片縮編裁員減薪的動盪不安中，員工的待遇與福利一再縮減，很難敵得過「蘋果日報」來勢洶洶的高薪攻勢。跳槽「蘋果日報」者，像煮熟的水餃一一浮上檯面。봊編輯台上，每隔幾天就可以看到有人拿著大紙箱收拾行李，準備投奔敵營。在新聞界十年，我看過身邊人來來去去，有故人離職，就有新人離職，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稀鬆尋常得很。但，這回可大不相同。一個新興新聞媒體的成立，空出來的位子不僅僅是三、四個，而是三、四百個，除了基層員工之外，更多中高階主管的位子晾在那兒，向許多「長期無法獲得升遷、被欺下瞞上的豬頭主管凌虐的新聞人」招手，所以，這回跳槽牽動的範圍既深且廣，有些單位主管被挖角後，急於在短時間內擁有用之兵，回過頭來對原來的屬下策反，一整條線的人馬帶槍投靠，讓原單位頓時形同被斷了手腳筋，武功全廢。各大報老闆最是忌憚這點，也使出種種防禦手段來平息浮動的人心。有的報老闆在慰留不成後，甚至要求確定離職的中高階主管必須簽署「保證切結書」以杜絕後患。ꄊ 所以，儘管看到身邊的同事正在打包，也不敢大聲地向他探究要上哪兒高就，只能湊近離職者的耳朵，嘴上含著曖昧的、似笑非笑的表情，小小聲地探問：「你要去吃蘋果嗎？」得到肯定的答覆後，也不敢詳問細節，以免被旁人認為自己也想要吃蘋果。在一片風聲鶴唳中，卻傳出一個另類的離職原因--真琴做到一月底，因為她要離開台灣，到印尼的華僑小學當中文老師！哇，這的確是滿新鮮的事情。而且，這樣的離職原因，不為名不為利，一名小女子隻身移居排華氣氛濃厚的異邦，但求為中華文化的傳承奉獻一己之力，充滿了高尚的理想色彩。聽到這個消息的當兒，眾人莫不為了真琴的情操而感動。一方面也感到好奇，好奇真琴是在何種情況之下，做出遠走他鄉的決定，她的家人同意嗎？她的情人不捨嗎？她的前途終點定在印尼嗎？她的未來人生又在哪兒？…… 大夥兒紛紛向真晴探問啟程之日在何時？希望在她動身之前，幫她送行，順便聽聽她的理由。然而，奇怪的是，真琴在面對「想請妳吃飯，何時有空？」的詢問時，總是支支吾吾、閃閃躲躲，說不出一個明確的日期。「機票還沒確定啊？」我猜。「喔，對啊對啊。」真琴含糊其詞。「機票現在還沒訂好？到時候會不會走不了？」我開始替她擔心起來。「欸，可以可以。」真琴邊回答邊落跑：「嗯，抱歉，小蓉，我先去忙了，待會兒有空再聊喔。」這一待會兒，就得待到凌晨十二點下班後，忙了一整晚，連開口都沒力氣，只想早點回家休息，哪還有心情找真琴聊天？直到真琴上班的最後一天，我端著心愛的黃金葛進廁所換水，剛好巧遇真琴在洗手台上洗手，我邊開著水龍頭幫黃金葛洗澡，邊和她寒喧︰「嗨，今天是妳的最後一夜耶，感覺如何？很羨慕妳可以脫離晨昏顛倒的苦海呢。」「感覺喔，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真琴咧了咧嘴巴，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嘿，真琴，妳知道嗎？我一直很感謝妳在我剛進入報社的時候，給我很多工作上的指點與協助。」我旋緊水龍頭，暫時將黃金葛擱在水槽裡，轉身，誠摯地看著真琴的眼睛，告訴她︰「所以，無論如何，請妳在上飛機之前，挪出一杯咖啡的時間，讓我好好地和妳話別，好嗎？」真琴也直直地看著我的眼睛，欲言又止的樣子，數秒之後，她做了一個令我吃驚的動作--她彎下腰去，臉頰幾乎貼著地板，從門版和地板的縫細中仔細觀察每一間洗手間！邊瀏覽著每間廁所的門縫，她說︰「小蓉，我老實告訴你好了，不過，請妳不要告訴其他同事，因為我不想另掀風波。」然後，她直起身來，告訴我一個更令我吃驚的事實-- 真琴才不是要去什麼印尼華僑小學教中文，她正是要跳槽蘋果日報。但是，當真琴按照勞基法規定、離職前三十天向她的直屬長官羅sir遞出辭呈時，據實以告羅sir她要跳槽蘋果，羅sir以「怕引起連鎖跳槽反應」為由，恐嚇她不能告訴同事離職的原因，否則就有辦法讓她領不到薪水與年終獎金，羅sir並且自行散佈消息，捏造謊言說她要去印尼教中文！「這種唬爛，羅sir也說的出來。」「不只這樣！更令我痛苦的是，當我依照羅sir的指示，配合他編造出來的離譜劇情，隻字不提我即將跳槽的事情；而他卻一面散佈我要去印尼教書的消息，一面反向操作，不斷對大家說，其實真琴是騙大家的，不信你們以後就知道她在說謊了。」真琴繼續述說著羅sir的罄竹難書：「而且，他監視著我在辦公室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每當我和同事有工作上的討論後，他立刻會去問對方『剛剛真琴和妳說了什麼』、『有沒有談到她要離職的事情』，來測試我是否有遵守約定守口如瓶，搞到後來，我簡直噤若寒蟬，就算工作上有需要也自行解決，無論如何都得閉緊嘴巴。」「我真的不想騙人，我也從來沒說我要去印尼。新聞圈這麼小，下個月當我一出現在蘋果辦公室時，我跳槽的消息一定會傳回來，大家鐵定會認定我是個大說謊家。」真琴一臉痛苦狀。「呃。我想，沒那麼嚴重吧。」我絞盡腦汁，擠出一些話來安慰真琴︰「相處這麼久了，大家都知道妳的為人，會體諒妳有妳的苦衷。而且，羅sir用這麼低劣的手段來整屬下，日久見人心，大家也會明白的。」真琴苦笑了一下，沒說什麼。我也無言以對。重新旋開了水龍頭，在盛著翠綠黃金葛的透明容器裡注入一股清流。「小蓉，雖然我要離開這裡了，可是我真的不想引起任何風波，今晚的談話，請別對其他同事談起喔。」真琴走到廁所門口，轉過頭來叮嚀。「嗯。」我抿了抿嘴，點點頭。望著真琴走出去的背影，那一剎那間，我更加明白--即使是在一個追求真相的新聞單位裡，有時候，真相，也只存在於廁所這個隱蔽污穢的小角落裡。本文轉載自【李冠蓉的心情咖啡屋】http://mypaper1.ttimes.com.tw/user/skyli/index.html -- ☆ [Origin:椰林風情] [From: 218-166-144-189.hinet-ip.hi] [Login: **] [Post: 5] -- 只有遠傳＊沒有打折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sie.ntu.edu.tw) ◆ From: 211.74.134.132 ※ 編輯: LucLee 來自: 211.74.134.132 (06/06 12: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