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 講座紀錄《管窺當代中國獨立音樂》

看板China-Rock作者szxit (左於)時間11年前 (2013/05/29 21:15)推噓1(1推 0噓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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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cityminutes.blogspot.tw/2013/05/blog-post_28.html 週六到市長官邸藝文沙龍表演廳聽馬世芳老師的講座《管窺當代中國獨立音樂》，在木造挑高的表演廳裡，陽光映照著窗玻璃朦朧的灰塵，而中國獨立音樂，不是主流音樂的平行宇宙，而是影響關鍵少數的改變風潮。尋找真相的庶民歌謠從六四到九零年代初期，中國的民謠和搖滾並非對立，相反的，它們呈現的都是庶民的聲音。在六四天安門事件24週年的這一年，台灣正到達轉型正義的年代，而中國的年輕人，在市場大好、政治大壞的時空背景下，正在尋找真相的路途中繼續行走。今天馬世芳老師用案例介紹的方式，和大家分享中國當代深具時空代表性、音樂成熟度、內容文本質量的樂團與歌曲。廣場：公開而疼痛的秘密眾所週知，六四天安門事件是當代中國年輕人最創痛同時也是影響他們至深的事件，理所當然地成為創作人的養份。《廣場》這個歌名，由李志和 Carsick cars樂團詮釋起來，有著不同的味道，相同者，正是從崔健時代起就萌發的對中國政權的質疑。在李志的廣場中，寫著「請你不要相信她的愛情／你看黎明還沒有來臨／請你不要相信他的關心／他的手槍正瞄准你的胸膛」。還沒有成熟的局勢在飢餓的人民心中，是不可為而為之的必然。在三拍子的緩慢曲調當中、在衝撞體制的歷程中，我們得相信，伴隨的痛苦與犧牲一定有其意義。而由Carsick cars以輕快曲風詮釋的《廣場》，則以紛快的情緒包裹著絕望「這是一個沒有希望的廣場／廣場上曾經奔跑的青年／如今已經失去了他們的信念／而你整夜的坐在廣場裡面／等待黑夜夜吞噬你的一切」千萬倍快，幾十倍短的壓迫中國的變化歷程和台灣相比，市場化的程度太駭人，是我們的千萬倍快、幾十倍短；因此，因應經濟發展，中國各地的各種荒謬壓迫，竟然就這麼理所當然理直氣壯地發生。堪稱中國第一獨立樂團的萬能青年旅店，一曲《殺死那個石家莊人》紅過台灣海峽，更被譽為中國搖滾樂界的《Stairway to Heaven》。這個來自河北的屌絲樂團，生長在高汙染工業所在的石家莊，不憑藉專業的錄音設備，而是憑著聽遍西洋搖滾四十年的耳朵，創作出極為成熟的音樂作品。在《殺死那個石家莊人》歌曲中，我印象最深刻的片段是：「用一張假鈔／買一把假槍／保衛她的生活／直到大廈崩塌／夜幕覆蓋華北平原／憂傷浸透她的臉」用假鈔買假槍，還不都是為了無法承受的生命的艱辛與苦難吧。（樂迷相信萬能青年旅店《殺死那個石家莊人》創作背景與2001年死了108 人的石家莊爆炸案有關）而說到知名度，莫過於流亡世界的盤古樂隊。他們在2004年台灣二二八紀念演唱會上高唱《無敵的敵人》，而後遭到中國政府通緝、流亡海外，在泰國顛沛流離近一年後，終於取得瑞典政府的政治庇護。他們的憤怒龐克表達的是對中國社會問題的反抗聲音，也因為如此，他們隔著海洋仍然繼續被千千萬萬的中國青年追隨著。解構真實重現荒謬如果荒唐這個字在中國，只是描述非主流的吸人眼球絕招就好了。在噱頭百家爭鳴的當代社會中，左小祖咒一面被認為是個投機份子，同時又被認為是個「不世出的大天才」。他的《大話噴子》，以亂七八糟的歌詞、跑調的江蘇鄉音，唱出他所見的中國樣貌：「紅軍渡赤水／是我搭的橋／主席在陝西／吃的麥當勞／一夜沒睡／軟臥白費／此時此刻／可口可樂」而與其說他走跳音樂領域，倒不如說他更沈浸當代藝術表現裡，他和其他九位藝術家共同創作的《為無名山增高一米》，被稱為「最不可接受的當代藝術作品」，繼而，因為本作的種種版權爭議，左小祖咒以極為戲謔的態度創作了《我也愛當代藝術》，並成為他2008年專輯《你知道東方在那一邊》的封面照片。但我們絕不能就此斷言，左小祖咒是個只會搞噱頭的份子，他和艾未未的長期交流，顯示出他關注社會問題的真實面貌，左小祖咒與艾未未合作，收錄在《廟會之旅II》的歌曲《我的兒子叫錢雲會》，是老師口中「近二十年最震撼的抗議歌曲」，記錄了樂清市一位村長錢雲會被殺的事件，以下節錄馬世芳老師在地下鄉愁藍調的記述：錢雲會是浙江樂清市轄下一位村長，為了土地徵收爭議屢次代表村民「上訪」，2010年底被貨車輾死，真相被湮滅，新聞被封鎖，對外吐露情節的村民遭拘禁刑求。這首歌是村子裡錄下的錢雲會八十一歲的父親哀哭吟唱的牽亡歌，配上了木吉他和口琴。歌詞句句都在滴血：「英明偉大的共產黨萬歲 / 樂清市發動鎮壓村民唉 / 我的兒子冤仇無邊啊 / 死啦去遞京狀唉 / 閻王殿啊遞京狀 / 我死了去閻王殿呀遞京狀唉......」。這首歌像乍然濺上臉的鮮血，任何「賞析」都成了僭越與褻瀆。它竟能在對岸公然發行，或許只能歸功於審查機關的疏忽。這首歌是過去一年我聽到最不「舒服」的歌，實在不能多聽。而每次聽它，都讓我慶幸自己生在台灣。而盲歌手周雲蓬的《中國孩子》，則讓我們真切體會到幽深與恐怖。沒有聽過克拉瑪依大火，沙蘭鎮泥石流和河南愛滋病報導的話，或許不會對這首歌的歌詞有這麼深刻的體認，但是一旦你知道了它背後的由來，那真是堪難承受的深切悲哀啊。「不要做克拉瑪依的孩子，火燒痛皮膚，讓親娘心焦／不要做沙蘭鎮的孩子，水底下漆黑他睡不著／不要做成都人的孩子，吸毒的媽媽七天七夜不回家」（1994年新疆克拉瑪依大火，造成288名中國小學生被燒死。）不一樣的水土長出不一樣的果實但是中國的青年人們，同樣擁有美好與深刻的愛情。周雲蓬同樣的，也創作情歌，他的《不會說話的愛情》，從「繡花繡得累了吧，牛羊也下山嘍／我們燒自己的房子和身體，生起火來／解開你的紅肚帶，灑一床雪花白／普天下所有的水，都在你眼中蕩開」的細緻委婉，到「日子快到頭了，果子也熟透了／我們最後一次收割對方，從此仇深似海／你去你的未來，我去我的未來／我們只能在彼此的夢境裏，虛幻的徘徊」的最終招致的盡頭，以渾厚悠遠的嗓音娓娓道來厚積薄發的時代情感，這也是唯有中國創作人，才能及得的高度。同樣的愛情，野孩子樂隊張瑋瑋的《米店》得到了另外一種快樂結局。輕柔的米店是張瑋瑋的表白歌曲「窗外的人們匆匆忙忙／把眼光丟在潮濕的路上／妳的舞步，划過空空的房間／時光就變成了煙／愛人，妳可感到明天已經來臨／碼頭上停著我們的船／我會洗乾淨頭髮爬上桅杆／撑起我們葡萄枝嫩葉般的家」堯十三的《瞎子》，也是實驗性濃厚的經典之一。以貴州織金方言創作並演唱的瞎子描寫的殷然冷清，輕易就能引起共鳴：「楊柳的岸邊，風吹一個小月亮／我一去要去好多年／漂亮的小姑娘都不在我邊邊／就算這日子些再唱安逸／我也找不到人來講咯」乍聽似乎是滄桑瀟灑的浪子情歌，但它的真身，竟是宋代柳永的《雨霖鈴》「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傳統與現代、前衛與古典，台灣有方文山，中國大陸堯十三以一首「我難過」奠定了他在中國的代表意義。最後，馬世芳老師以五條人樂隊在台灣高雄拍攝MV的《上縣城》作結：「昨夜發了一個夢啊／夢見貓母咬貓公／阿兄起來看，看見厝頂破個，破個洞，嘿！」這首輕快熱烈的歌曲中，馬世芳老師重複強調了台灣的實力，他說，台灣一千八百萬人口的年代，曾經影響了十億人口的中國。和人數無關但和能量有關的創作底蘊，讓我們更能堅定的、繼續的，懷抱著搖滾的精神繼續往前邁。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20.136.54.1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