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評] 最好的時光

看板Ourmovies (國片)作者flinse (Cogito ergo sum)時間19年前 (2006/08/15 23:46)推噓0(0推 0噓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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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說是影評其實不過是自己看了幾遍電影後的小小心得《最好的時光》有三段，分別是《戀愛夢》、《自由夢》、《青春夢》我個人在《戀愛夢》著墨較多，寫了比較多東西而《自由夢》與《青春夢》，以及一些有意思的地方，其實還未整理出完整的想法例如食物在三段影片中的角色，在《自由夢》裡的肢體接觸或是在《青春夢》裡身體與心靈之交互的影響與敗壞等，都是我仍想寫卻至今尚未可得的... 不知道自己甚麼時候會將全篇完成，遂先將已完成部分放上來如果對《最好的時光》同樣有些感想，有些想法也歡迎給我回應與指教 :p 圖文版 http://www.wretch.cc/blog/flinse&article_id=3834786 文字版如下導演一位在鳳山長大的小混混，他和他一樣是混混的朋友們一同在街上打混與成長。很快的，他入伍當兵了。若不是二十二歲那年，他趁著軍中放假時看了許多電影，發現了電影的迷人之處，並從而下定決心要走上拍電影的這條路的話；台灣大概就失去了一個日後最為重要之一的一位導演──侯孝賢。在1981、1982侯孝賢分別拍攝了《風兒踢蹋踩》、《在那河畔青草青》，做為一個商業電影導演，他得到了在票房上的成功。不久，他認識了朱氏三姐妹中的朱天文，朱天文有深厚的文學底子，她介紹許多書給侯孝賢，為他開啟了文學的一道門；同時侯孝賢也影響朱天文，促使她成為一個編劇。兩人交互影響著對方，朱天文也開始為侯孝賢寫劇本，成為工作上極富默契的夥伴。很快的，與吳念真、楊德昌、詹宏志等人，從《光陰的故事》與《兒子的大玩偶》開始，開啟了台灣電影的新浪潮。若我們將侯孝賢的創作進行分類與檢視，除了一開始的商業電影與部分過渡電影之外，他的創作大致可分成幾種類型，包括了從《風櫃來的人》到《戀戀風塵》等自傳性質的電影階段、《悲情城市》到《好男好女》的歷史三部曲，再來則是不同電影題材的嘗試，例如改編自韓子雲的《海上花》、《千禧曼波》與《珈琲時光》等。在侯孝賢創作的歷程中，我們可以發現他的改變是一點一滴慢慢累積的，而非一下子就出現跳躍性的、巨大的進步，且至今仍不斷的改變中。《最好的時光》，便可看作候孝賢對個人創作的一次佇首與回顧，並透過三段故事來一一述說與檢視。內容《最好的時光》由三段故事所組成。分別是設定在1966年的《戀愛夢》、1911年的《自由夢》，以及2005年的《青春夢》。第一個故事是《戀愛夢》。張震兩年沒考上大學，寫了信想認識在撞球間的計分小姐春子，但春子在看完信之後便將信隨手放進了抽屜裡而未放在心上。不久，春子離開了撞球場，舒淇接替了春子的工作，也不經意的發現了張震寫給春子的信。入伍前夕，張震又來到撞球間，春子業已離開，他便與舒淇撞球。離開前，張震告訴舒淇希望能寫信給她。過了段時間，舒淇收到張震從軍中來的信。待張震放了假，回撞球間去找舒淇，而舒淇卻已離開撞球間。於是，嘉義、新營、虎尾；從撞球間到舒淇的家，終於，他找到了舒淇。待舒淇下了班，張震收假的時間也到了。兩人在麵攤吃過麵，到公車站等車，公車的時間已過，兩人在茫茫雨裡等著招客的車子。第二個故事是《自由夢》。舒淇是大稻埕的藝旦，張震接待流亡日本的梁啟超來台演講。藝旦間的阿妹有了身孕，而茶莊小開也有意納妹妹為妾，但因為贖身價錢一直與媽媽談不攏。張震表示願意幫忙補足不足的一百銀，藝旦問他，過去他常撰文反對蓄妾，如今可好違背？男子表示木已成舟，只有成全。好不容易完成了妹妹的終身大事，媽媽卻又央求舒淇再多留一段時間，同時媽媽找了小女孩來到藝旦間，重又訓練為藝旦。夜裡，藝旦問張震，可曾想過她的終身，張震低頭不語。過了段時日，藝旦收到張震的信，信上提到梁啟超的詩「明知此是傷心地，亦到維舟首重回，十七年中多少事，春帆樓下晚濤哀。」詩中明明是述說馬關時梁對於割讓台灣的感慨，藝旦看完信後，卻不禁落下淚來。第三個故事是《青春夢》。靖的右眼漸盲、且有癲癇病史，她戴著癲癇症發作時告知他人如何處理的癲癇卡。靖有個女友micky，她與micky一起同居。一日靖認識了震。一個夜裡，靖到Micky工作的pub，Micky為著靖不接她的電話而與靖吵架。待Mi- cky下班，兩人回到靖的家中。翌日，靖趁著Micky還在熟睡的時候，向震拿她留在震家中的癲癇卡，兩人見了面，靖要求去震家裡。兩人上床的同時，Micky醒了，卻見不到靖，她不安的呼喊著靖，並打電話給靖，但靖卻未帶手機出門。靖坐了計程車回到家裡，在她看到Micky在電腦的留言同時，外頭有重物自高處摔落的聲音。靖走到陽台去察看，她回到屋內，皺起眉間，似乎有些事情說不出口，於是她點起了一隻菸。評論與分析順序三個故事的時間分別是1966、1911、2005。在這裡我們可以先提出第一個疑問，即是為甚麼未按時間來排列故事，而是以這樣的方式來排列？若今天這部電影以1911 、1966、2005這樣的方式排列，觀影者容易因時間的直線推進使得三個故事產生了相關性，甚至使觀影者於心中產生近乎「輪迴」的概念。改變故事的順序，則打破了三個故事連貫性之可能。另外，如同先前所述，這部電影在題材與故事的時間與侯孝賢創作歷程是相呼應的。《戀愛夢》描述的是撞球間的故事，事實上在撞球間撞球，正是候孝賢年輕時的經驗；與《風櫃來的人》、《冬冬的假期》、《童年往事》、《戀戀風塵》相同，它描述的正是從十幾、二十歲時的少年故事(戀戀風塵是吳念真的成長經驗)。而《自由夢》則設定於革命前夕的1911，對於當時的中國與台灣，都是一個正急遽變化的年代，而在這樣的歷史即將發生重大改變下，歷史下的人們究竟如何活著，或同樣有著何種改變，這樣的議題，我們可以在侯孝賢的歷史三部曲《悲情城市》、《戲夢人生》、《好男好女》中看見其中關係。而在《青春夢》裡，則回到現代，關心在這樣一個資本、開放、冷漠的社會裡，現代的年輕人是以何種方式來處在這樣一個社會之內，很明顯的是與《千禧曼波》的時間與主題相類似。所以導演將三個故事順序作這樣的安排，不但儘可能的保持了三個故事的獨立性，更進一步地，是與他前、中、後期的作品相輝映，看看在一個更為成熟的藝術生命與技巧愈異醇厚之時，碰到過往的電影主題，究竟會以怎麼樣的不同面貌呈現。主題電影名為《最好的時光》，若由這「最好的時光」來看，顧名思義，應當在描寫某種美好的，令人難以忘懷的時光。──是的，是令人難以忘懷的，但這些時光片斷並不完全是美的，也不一定是最為重要的。那麼，這部電影希望表現的究竟是甚麼？我想，這部電影希望表現的其實正是「時光」。我們常在意一段時光它對於劇中人物之重要性，甚至是如何的改變了角色；但在此，電影想說的是：重要的並不在於時光背後的意義如何云云，而是，「時光」的價值即在於「時光」本身。正如我們難以述說生命之優劣勝敗、生命的值得與否，因為生命之珍貴源於每一個生命之截然不同，於是個人其生命的獨特性即完成個人生命之價值。電影也是如此，電影表現了三段不同時間下的故事，三段故事並沒有完整的結局，也並未刻意讓角色得到救贖或成長。但是順著時間走過，我們可以看到角色在電影裡所發生的種種，雖未必佔有舉足輕重之地位，也不一定能圓滿，但都對角色之生命留下獨特且唯一之刻痕。戀愛夢電影是伴隨著《Smoke Gets in your eyes》從昏暗的撞球間開始的。鏡頭從未亮的吊燈開始，下移至舒淇，隨著她的目光帶到張震，再落於撞球台上。鏡頭在兩人之間輪流轉換焦點，以第三者的目光的角度在兩人面龐上移轉，隨著歌曲行將結束，鏡頭才終於以半景將兩人同時置於畫面裡，歌曲結束，淡出。鏡頭以一鏡到底的方式，完成了故事的開頭。這一幕除了為《戀愛夢》定下基底，也完整的道出：這一幕裡兩人無言的打著撞球，正是兩人之間的「最好的時光」。撞球抬上一顆顆紅色白色的撞球，在竿子的推擊下迅速的碰撞、交會、重又分離。輕輕的預示了即將發生的愛情故事，甚至，或說是對1966年代的人際關係下了註腳。接下來，打上了字幕，故事也正式的開始。春子在清理撞球台，接著張震進入場景，把信遞給了春子。而後張震坐船離開場景，而同時另一艘船在張震身後交錯，向右移進場景。這樣的設計開啟了整個故事，命運的惡作劇在此一顯無遺，若非春子隨意的將信置於抽屜，信便不會恰巧的轉到舒淇手上。舒淇看了這封給春子的信，似乎在心裡盪起了某一種漣漪。較之今日，六零年代的台灣社會是相當保守的，電影裡的兩人有著相似的背景：張震離家兩年而沒考上大學，逢母親過世，又收到入伍令，面對著未來的不可知，帶著一份徬徨，於是他常去撞球間撞球。舒淇則是離開了家，在一般人不會涉足的撞球間裡當著台語俗稱的「撞球婆」，陪著人客撞球、計分。兩人雖不致於身處於社會的邊緣，但兩人已漸離了一般中層階級所處的生活，不難想像所受到他人旁側的眼光與壓力。在沒有手機、e-mail的時代，兩人也與絕大多數的少年一樣，遠離家鄉到其他城市工作、讀書。兩人內心同樣具有一份孤寂滋長著，也是在這樣相似的際遇下，兩人才有辦法進一步發展兩人間的關係。電影的最後，兩人在小麵攤吃著東西，外邊下著大雨，整個畫面的情緒都冷了下來，但兩人面前鍋爐卻熱騰騰的冒著煙，加速的溫暖了兩人之間的關係。接著，由於客運的班次沒了，兩人遂一同在車站外等叫客的計程車。此時響起了《Rain and Te- ars》，雨水將地面染成濕漉漉的青色，恰與兩人身後車站的深藍色牆柱連成一片，加之背對著車站的光源，整個畫面便暗了下來。我們看不清楚兩人的表情，侯孝賢在此冷調的處理了畫面。但下一個鏡頭，從兩人身後拍攝兩人手部特寫。背景的落雨聲嘩啦嘩然的蕩在空氣中，但張震的手輕輕的貼了上去，漸漸的，兩人十指交握。整個灰暗的場景，透露了對未來的不樂觀。他們會有未來嗎？沉重的問題並未在電影裡得到答案，回應這樣一個問題的，只是當下透過兩隻手所繫起的情感。自由夢《自由夢》全片在室內拍攝，多數時候，整個景框都是擁擠的，反映了當時仍受制於禮教的社會型態，以致於連情緒也是壓抑的。至於默劇的方式表現，一方面是由於演員無法表達古文、日文，另一方面，這樣的設計使得故事只剩下背景音樂，而這時代的角色，似乎在某種外在的影響下，皆失去了語言能力，只能在沉默中表達情感，使得電影以緩慢而沉靜的步調行進。張震是致力於自己的知識份子，舒淇則是藝旦樓裡的藝旦。兩人的關係維持著一種禮貌與和諧。兩人幾乎沒有肢體上的碰觸，最多的是舒淇為張震穿戴衣服，並為他仔細梳理頭髮，舒淇的情感是溫柔而含蓄的。而當早晨她送走了張震，回到房間，她便將鏡子的布簾拉下，似乎突然失去了溫度，一個人在暖爐旁烤著雙手。我們能發現，舒淇將情感寄託於張震，並同時抱持著一種不可得的嚮往，於是一旦張震離開了藝旦樓，她便失去了心靈倚靠的人，並繼續無法自由的藝旦生活。電影的故事則更為簡潔。藝旦樓裡，阿妹有了身孕，是茶莊小開的孩子，但卻苦於茶莊小開只願意給足兩百銀，不及媽媽要求的三百銀。舒淇告訴了張震這件事，張震願意拿出一百銀來幫忙。她又問他，他過去不是多次撰文反對蓄妾，如今可好違背？男子表示木已成舟，只有成全。最後隨著電影的情節推進，阿妹順裡的嫁到蘇家，同時，媽媽也找了養女，央求舒淇多留一段時間。阿妹嫁到了蘇家之後，舒淇問張震說：「我想問你，可曾想過我的終身？」張震沉默不語，而舒淇離開了椅子，站到張震身後背對著他，偷偷的擦拭眼角的淚，時間幾乎在他們之間靜止了。侯孝賢在此並未讓舒淇說出她的心底話，但在下一幕，酒席之間，眾人把酒言笑，張震仍然鎖著眉頭，而此時舒淇吟起了小調，她吟唱小調哀傷至極，事實上導演讓劇裡無法說話的她，透過曲調，在字詞之間唱出了她的悲傷，也正是對前一幕裡張震無言沉默的回應。電影最後，武昌起義了，至此，舒淇渴望的自由、張震嚮往的自由、阿妹得到的自由、新進的養女喪失了自由，四個人物對於自由的關係，相互交結。此時阿妹離開了藝旦樓，媽媽的新養女卻又進入了藝旦樓，兩人之間形成了一種循環，但舒淇卻似乎被命運排在這樣的循環之外，而張震這樣反對蓄妾的知識份子，對於舒淇他也難以作出允諾。而武昌起義，歷史上清朝被推翻，建立了民主體制；國家的人民得到了自由，阿妹嫁到了好人家，相較之下，舒淇希冀自由的這一分希望卻離她越來越遠。看著張震捎來的信，她不禁又落下了淚。青春夢《青春夢》裡靖是早產兒，多處骨折、心臟破洞、癲癇、右眼漸盲‧‧‧‧‧‧ 都是非常具有明顯意象的病症，可視為對於其周圍作出的一種反應，換個角度而言，她是遍體鱗傷的、心靈缺少了甚麼的、失去意識的、無法辨析外在環境的。若視靈與肉能相互影響，那麼今天靖的種種身體上的缺陷，可以說是由於心靈的所導致的。一開始我們便看到張震載著舒淇騎上橋，他們在慢車道裡緩緩前進，而沒有任何可以伸展的空間，換言之，橋成為了一種枷鎖，使得他們不得不往前走，但往前走的同時，卻沒有任何選擇的權利。電影的最後，舒淇搭計程車回到家中。她看著電腦裡Micky給她的留言，她的視野顫抖著，並漸漸的模糊，隨即外面傳來一聲巨響，舒淇走到外頭看了看。這裡侯孝賢並為告訴我們發生了甚麼事，但從先前Micky給舒淇的留言我們可以大概猜測到，外頭的聲響其實正是Micky的自殺。此時舒淇的目光越來越模糊，正是因為一種錯誤，造成了生命逝去，也對她自己帶來的創傷，使她越來越看不清這世界。 -- http://www.wretch.cc/blog/flinse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40.113.91.83 ※ 編輯: flinse 來自: 140.113.91.83 (08/15 23: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