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 重新思考凝固與流動－觀侯孝賢電影後雜感

看板Ourmovies (國片)作者joycehao7912 (然後)時間14年前 (2011/02/19 22:47)推噓0(0推 0噓 0→)

留言0則, 0人參與討論串1/1

　看侯孝賢的電影的確是有別於商業電影的體驗。商業電影傾向於緊湊、聲光特效以及在短時間內交代完整的前因後果。但侯孝賢的電影有近乎生活的片段，或是說從平常人家的生活中剪下一段的光影、聲音、場景……。　　這種「平常」在《戀戀風塵》中尤其明顯，一場兵變、一個家庭、一對情侶。其中卻觸及到了礦區經濟衰退、傳統父親的不善表達、離島當兵所導致的情感身變、都市治安、工作壓力等。眾多複雜的議題交織在這一部片中，但你不會覺得互相衝突或雜亂，或許就是因為他就像生活一樣淡淡的發生，不驚天動地也沒有生離死別。他有如風過湖面，而主角就猶如湖上的浮萍一樣在我們眼中輕輕搖晃，雖然身為浮萍的主角們可能已經暈頭轉向，但在我們的眼裡可能就只是輕輕的，鮮少痛苦或狂喜。且侯孝賢站在一個合理的敘事位置（所以我們不會知道和郵差跑了的女主角是為什麼），又讓原因早就不言自明（天天幫兩人送信的郵差，他的存在比男主角還要可觸摸），一場現實中的感情應當如是。　　在《冬冬的假期》的假期中，我們同樣由一個小男孩眼中，見到了都市中沒見過但有許多會成為他將來必須面對處理的問題（父子關係、男女關係）。火車在其中的角色，隱喻了現實離你似乎遙遠但成長就會像搭火車一樣，快速的接近，然後把你將到他手上。冬冬現下雖還只是個小孩，但他在鄉下所看見的現象，會如同從火車遠望前方的風景那般，逐漸的清晰，最後在心裡描繪出它應有的輪廓，也就是認同和看法上予以定型。導演也不急著在這時候戳破它有多複雜，而其中有多黑暗（誘拐智能不足或婚事不被容許），確實因為在冬冬這個敘述者中，他沒辦法理解或看見那麼深和廣，但觀眾卻可以猜出（可想而知）背後的意義。這也將事冬冬長大回想起來後，所要處理的問題。　　火車，容易令人想到在西川滿《龍脈記》中，所處理到關於現代化的步步逼近。而今天火車雖然已不再冒著黑煙，卻以不同外型（高鐵和捷運）貼合在人們的生活中。現代化早就逼了上來，而生活其中的人也已視為便利的交通工具，不再害怕他呼嘯而過會帶走靈魂或破壞龍脈。火車帶來緊湊的步調以及人與人之間的距離等維妙的變化。日本人在火車上看書有個奇特的習慣，那就是包著書衣，不讓人看到他在看什麼書，具日本的朋友說，那是為了不打擾別人（難以體會）。不知道該用過於小心還是非常陌生來形容這樣的舉動，火車帶給車廂內的乘客疏離與冷漠。在一天的疲憊之後，直到下車任何人上了車廂就鎖在自己身體裡不再出去了。但在《咖啡時光》一青窈在片末竟在車廂內睡去，這樣的場景令我又重新思考火車是否真帶與人們冷漠與疏離。一青窈是個孕婦，而火車的搖晃事非常有規律的，輪子在鐵軌上的轉動是低沉的，擁擠的車廂內雖然你不讓我看到書名，但卻分享著你身上溫暖的氣息，車廂無疑是一個巨大的子宮。讓人獨坐其中又冷漠又溫暖，我想這是侯孝賢想表達一種模糊的不可言喻的氛圍。　　在侯導的影片中，充滿開放和又清晰又模糊的氛圍。《咖啡時光》的收尾令人有小小的疑問。觀者都想問：然後呢？我認為結束的場景在火車站以及身邊在收集電車聲音的男人便足以解釋一切。未來的路就像綿延的鐵道一樣很長，也向複雜的電車路線圖一樣複雜，但只要留心注意的去「聽」。　空鏡頭、留白與緩慢「就像中國人畫梅花，不用畫整棵樹，只撿一枝來畫；未畫出來的反而像「留白」一樣，是具象和情感的延伸；要觀眾自己發揮想像力，共同參與觀賞／詮釋過程。．．．它沒有交代很清楚，只給你一個情境，不需像西方戲劇那樣講究起承轉合、伏筆、舖排等等，這不是戲劇張力，而是情感，是對人的關心，對生活的感激。」　　　　　　　　　　　　　　　　　　　　　－侯孝賢　　現實不像商業片，並非所有事情都有因果，也並非所有時間空間都充斥著人們，更不是二十四小時都在狂奔。　　冬冬從二樓窗台向外望，火車經過那火車以及被風吹動的樹。主角此時正在想什麼？或許和觀眾想得有所不同或相同。每個人對看完電影的反應不同，有些特別有感覺得人，是因為對電影中的角色人物場景對白…等有所投射。侯導留白的畫面，只剩火車在流動，此時觀眾便能趁著畫面稍稍停頓，有時間將自己投射於畫面中。「我也曾這樣看著街上的車子，那時是我剛結束一段感情……」「我想起我還是小孩的時候每每出神的望著火車，並暗暗發誓以後要當火車司機。」或許當下與冬冬腦中所想的未必相同，但藉由先前電影的步調和光線，你的投射和冬冬會處於同一個氛圍，冬冬此時所想的並不是如此重要。重要的是那畫面中你已經幫自己填補了。之後時間恢復畫面流動，你便能接續情感的繼續看下去，不會突兀也不會脫節。　　都市人的生活步調必然是比較快的有壓力的，但那是因為當時間慢的時候你沒有察覺。緩慢能醞釀能舒緩他甚至有令人分心無聊等效果，我們實是過於習慣好萊鄔式的緊湊，殊不知在生活也常有緩慢。侯導在電影中便提醒你，你所遺漏的。　　侯孝賢的電影，像是一杯溫暖好茶。並不是說一定是如何甘甜如何陽光明媚，而是他向茶一樣能回甘，意境深長而嚥下後會有淡淡的「什麼」讓你去填補。讓你思考，讓你感受。凝固的是之前既有的想法，而在侯孝賢的電影中有了流動的可能。首次在板上發文如果有任何問題或討論都歡迎謝謝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40.116.191.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