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 要寵他,也要讓他失敗
「叫樓上的人下來!」一身白色運動服、留著及肩染金長髮的數位製作
總經理王偉忠,拗不過攝影記者再三要求,以他渾厚又獨特的嗓音向祕
書低吼。
搶過「全民大悶鍋」執行製作孫樂欣手上的A4紙,王偉忠瞇著眼、垂嘴
角定睛看,其他陸續步下樓的團隊成員眼看情況不對,趕緊收起笑容,
和孫樂欣並排站在王偉忠身後,現場鴉雀無聲,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
都可以聽見。
此時,高大魁梧的王偉忠轉過頭,像兄弟般朝孫樂欣胸口搥了一記,笑
著高呼一聲「快!來拍照!」,大家這才鬆了一口氣,又恢復活潑的本
性,對著鏡頭笑鬧起來。
全台笑容,他來製造
這個以「電視才子」王偉忠為首的創意團隊,幾乎控制了台灣兩千三百
萬人上床睡覺前的情緒。
先不提過去紅遍半邊天的節目,光是現今仍在播映的,就包括「康熙來
了」「全民大悶鍋」「國光幫幫忙」「我猜、我猜、我猜猜猜」「今晚
哪裡有問題」「住左邊、住右邊」……等高收視率節目。
不只節目叫好叫座,數位製作更一手捧紅了ASOS、黑人、阿雅、大小炳
和夏禕等旗下藝人,組成聲勢浩大的「偉忠幫」,和憲憲家族、小燕家
族、石頭家族等,分據演藝圈山頭。
要寵,也要挫
當個創意團隊管理者,王偉忠認為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學會「要寵他,
也要製造失敗的機會給他。」
寵他,並不是讓他成為只動腦、動口卻不願動手的「殘缺創意者」,而
是給他最好的戰場,放任他去執行,不要太管他,並且含著眼淚、帶著
微笑地讓他經歷失敗,王偉忠說,「如果失敗後他仍不放棄創意本性,
失敗教訓會融入他的血液裡。」
最重要的是,當創意人快要成功時,千萬別讓他跳槽。王偉忠心有戚戚
焉地提醒,他可能一連失敗多次,最後一役才成功,「最嘔的是,你在
他成功前解雇他,他卻帶著失敗經驗到別家公司成功。」
三十歲之前,王偉忠這個在嘉義眷村長大的老兵後代,就開始在競爭激
烈的電視台帶新人,直到現在,今年四十七歲的他,已經當了二十多年
的「偉忠哥」。
他歸納,電視創意人多半是窮人家出身,個性獨立不倚賴,習慣自己解
決問題,渴望獲得成功,還要有一點驕傲。
這樣的創意個性,再加上成長過程幾次創意發揮受到肯定,易落入「自
己絕不會錯」的思考窠臼,「這種人當然難管,」王偉忠用手撐著臉說。
做事要嚴,耳朵要開
目前電視圈當紅製作人、數位製作副總經理詹仁雄,算起來應該是王偉忠
帶出來的「第三代電視人」。
王偉忠形容他,客家窮小孩出身,沒事喜歡畫圖,花錢買好家具,又愛談
感情,「身為他老闆,我上班永遠比他準時,他連跟我出國玩都會遲到,」
才剛像孩子般告完狀,王偉忠突然話鋒一轉,「但你要懂他,看他好的那
一面,小詹是執行力好,又能接受失敗的創意者。」
不同於年輕電視人,流行拿整人、偷拍或抄襲日本節目吸引觀眾,1996年重
返電視圈的王偉忠,卻仍鍾情從社會變化過程中擷取創新元素。
「初期偉忠哥曾經試著不斷啟發我們,他的口頭禪是問我『這樣好嗎?』」
八年前加入團隊的詹仁雄,記憶猶新地模仿起王偉忠「孫小毛式」的咒罵聲調。
經過一段不算短的磨合期,也製作了像「學校沒教的事」「哈拉大上海」「魔
法ABC」等曇花一現的節目,數位製作團隊終在「全民亂講」「康熙來了」兩
個節目,達到由青轉紅的成熟度,「這是偉忠哥和年輕電視人激盪出的結構,」
詹仁雄說,十個節目掛掉了八個,是電視製作團隊的常態。
「雖然我做事嚴格,但幸好耳朵是開的,」王偉忠也因此深切認知,團隊創意要
從下而上,不能由上往下,「由上往下,執行者很難如老闆心意;從下而上,老
闆會發現小朋友的可愛創意。」
老闆識貨,人才服氣
王偉忠的體悟,源於自己也是創意者出身,對於團隊成員所有「症狀」,再清楚
不過。
時光拉回三十年前,當年不到二十歲的他,雖一心想在電視圈闖出一番天地,卻
擁有創意人的浪漫和敢於不同,留著長髮耍個性,沒事酷愛四處亂晃,討厭有形
的管理與要求。
那時他第一次把寫好的劇本拿給華視編審孫儀看,沒想到一向板著臉、嚴肅到不
行的孫儀竟問他,「不錯!第一次寫劇本嗎?」他鼓起勇氣回答,「寫一段時間
了,」當下孫儀就決定簽下他,一個月給他2萬元。
「我絕不是他喜歡的那種年輕人,但是他識貨,肯去花心思重組我,」王偉忠指
著外頭的孫樂欣說,他就是孫儀的兒子,「以前孫儀罵我,現在我罵他兒子,」
王偉忠笑得樂不可支。
他隨即接著說,創意團隊領導人本身必須有過類似過程,走過他們正在走的路,
「你瞭解他,他對你服氣得一塌糊塗,如果你不懂他,他馬上拍屁股走人。」
正因為如此,儘管喜劇「住左邊、住右邊」執導工作忙得不可開交,把創意當作
習慣的王偉忠,仍不忘隨時翻閱最新一期雜誌、熟讀網路流行語彙,找到和年輕
電視人共同的創意語言,「否則,憑什麼一個快五十歲的人,還能用年輕人的語
言做節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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