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論] 李皖：我們還生活在唐宋

看板comment作者youtien (大叮噹)時間14年前 (2010/11/22 15:32)推噓0(0推 0噓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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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liwan-blog.blog.163.com/blog/static/1269821752010102293433453/ 我們還生活在唐宋默認分類 2010-11-22 09:35:25 閱讀280 評論6 字號：大中小訂閱我對古典詩詞比較隔。30歲後遇到幾個文友，談及他們少年時讀《孔雀東南飛》時感動、悲傷、流淚、哭，我的眼珠子都快鼓掉了：怎麼會？那是我難以想像的。古典詩詞，古人古字古文法，明擺著幾百年前、上千年前的人在念叨，隔著腔拿著調，再怎麼著，我自己擱不進去。周雲蓬新專輯《牛羊下山》，讓我又驚一回。這回，不只他把自己擱進去，把我也擱進去了。我最驚訝的是，他其實不是想像古人，進入古人情境，而是那樣吟詩、唱歌、感受、抒情的，就是周雲蓬本人，是他自己說這樣的話，唱這樣的歌。《牛羊下山》有9個曲目。有的曲目唱了不止一首詞，有的曲目僅僅是演奏曲。統計一下，一共唱了10首古詩：1首李白、3首杜甫、1首孟郊、1首李煜、1首納蘭性德、1首無門禪師、2首劉禹錫。最後2個曲目是周雲蓬自己的詩。李白詩是古曲；無門禪師和劉禹錫詩以江南小調串唱；其他，全部由周雲蓬作曲。演繹古典詩詞，影視劇裡看過不少。無他，演唄。無一例外的，回到過去朝代，扮李白或者扮李煜，嗯嗯啊啊一番，是唐代或南唐。歌曲也有，仿古制，用琴瑟琵琶，一出場看客就意會到了：哦，杜甫老先生上場了。《牛羊下山》中的周雲蓬，不是杜甫。《杜甫三章》一下子就讓我體會到，這是眼下這個時空的人和事。某個小鎮，某處鄉村，或就是城市中的某個角落，當年的同學舊友相見，那麼多年，連孩子們都長成大人了。驚呼。熱語。喝酒敘舊。「主稱會面難，一舉累十觴。十觴亦不醉，感子故意長。明日隔山嶽，世事兩茫茫。」這一開頭的《贈衛八處士》一句沒唱，就是念詞兒，吟詩；但周雲蓬帶來的那個情境，那個活動的影像，分明是他自己。而翻江倒海的心，舉目前望的茫茫，發生這種感受的，是我們。在2008年歌曲《九月》（張慧生曲）中，周雲蓬達到了一個高峰。海子的詩，變成一首歌是那麼恰如其分。並非如海子魂靈附體，而是一首歌就是一首歌，就該那麼唱，就該用那種嗓子。那甚至不是海子，就是周雲蓬自己的《九月》。譜曲演唱名詩向來是件難事，比給《紅樓夢》拍電視劇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紅樓夢》，拍電視劇就等於冒犯。而詩歌比小說更飄乎，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欣賞時需要填補更多空白，這就意味著，每首詩被讀取的印象如同大千世界一樣千姿百態；演唱名詩，無異於顛覆。但周雲蓬竟顛覆得人心服口服，甚至置換掉原本海子給人的意象，使歌曲《九月》，漸趨為這詩境的定本。周雲蓬的嗓子，在《沉默如謎的呼吸》（2004年專輯）和《中國孩子》（2007年專輯）中，都不能叫好嗓子，都不是很適合。前者需要靈氣甚至靈異；後者從與歌曲的吻合度考慮，應該是一個民間藝人，如走唱般瘖啞最好，而周雲蓬的聲音太亮太乾淨了。但唱名詩的周雲蓬，神形兼備，端端正正正是大方詩人的形象。有別於民謠歌曲以吉他唱主角的伴奏模式，中式樂器秦琴在這張專輯中發揮了很大作用。秦琴有一種古意，還有像木屋之中桌子、條凳、粗木門那樣的木板撞擊色彩，它粗笨的節奏感把吉他也同化了。編曲/音樂監製/錄音/縮混的小河，更用上自然裡的細微動靜、中國味道的響器、變了音色的笛塤。這些聲音，全帶有抽像和現代意味，用得簡約、微妙、不成系統、絕無套式。聲音從曲式裡解放出來，變成了真實，這使歌唱者所處的時空，不是唐宋的月夜，就在今天。古曲有新生命，新調有舊感情，其實無新也無舊，都是這一刻，都是這個行走在21世紀蒼穹下的歌者。在外人看來，這歌曲一會兒出境，一會兒入境；一會兒用吳語（蘇州話）念白話詩；一會兒用古音（廣東白話）唱《遊子吟》；一會兒編排李白和汪倫的笑話，故意「喂喂喂」打破夢境提示聽者，醒醒，我們在錄音棚裡呢。這些個小把戲，讓聽眾一次次沉入那個朝代，又一板子趕出來跌回今天，顯示了周雲蓬堅定的現代意識、明明確確毫不含糊的自我身份確認。天地澄澈，萬物有靈，遠古浩大有趣，綿綿延展至此地，有時還泛起一絲好笑的意思來。唐詩宋詞活現，是周圍影像、腦中念想、嘴裡自然的話。周雲蓬以此宣示了一個福音：古人曾經歷的世界，現在還存在著呢。我們生活在今天，也還生活在唐宋。短暫的今世，連綿著遙遙往昔，生命雖然渺小，卻可以握住一代代前人經歷過的、近乎無始無終的昨日時光。《牛羊下山》起首用了一段詩經，交代了這專輯命名的來歷。全文意譯，這樣寫：出門人/你在哪條路上奔走/雞進窩了/大黃狗蹲在窗前/牛羊從山上下來/我和它們在一起/ 想著你遠行的人/你在哪片雲下歇腳/我們黑白條紋的日夜/飛跑過屋頂/雞進窩了/炊煙蹲在煙囪上/大黃狗蹲在窗前牛羊從山上下來/我和它們在一起/想你/想你有衣暖身/有食果腹/有水解渴/有我入你異鄉人的夢詩歌原文是：君子於役，不知其期，曷至哉？雞棲於塒，日之夕矣，羊牛下來。君子於役，如之何勿思！君子於役，不日不月，曷其有佸？雞棲於桀，日之夕矣，羊牛下括。君子於役，苟無飢渴！（《詩經·君子於役》）這可真是妙絕。看看，在懷抱無限的人那裡，三千年前的詩經，還好好地活著呢，長入當下的生命，今古渾然一體。 2010年10月10日星期日周雲蓬專輯《牛羊下山》，暫無試聽，要聽請購買專輯，以支持這些美妙藝術的創作者。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40.120.8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