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碎的總合，為何不是新世界！？─今敏及其《東京教父》
原文刊載於 破報復刊第323期FilmReview 著作權歸屬 破報
雜碎的總合，為何不是新世界！？─今敏及其《東京教父》
文 / 倩鳥兔犬
春末，第二屆台灣國際動畫影展首映了《東京教父》(Tokyo Godfathers)，那時，
滿場的歡聲笑語(不記得是否雷動，現在可不流行會後鼓掌哩)，擠著我可憐的小腦袋
狐疑自己竟然不相信天意。初秋第二遍，味道回甘反而輕鬆許多，或許過於斟酌片段語意
，卻忘了故事中(更是生活)的種種象徵，真實到了透明的無限延伸。
去年台北電影節播放今敏(Satoshi Kon)第二部長片《千年女優》(Millennium Actress
，該片並與《神隱少女》同獲日本第七屆文化廳媒體藝術祭最佳動畫)之後，今敏迅速
成為台灣動畫迷相傳的第二代大師。1963年生於北海道，就讀武藏野美術大學即開始發表
漫畫作品，1990年出版第一部單行本《海歸線》，翌年則有《國際恐怖公寓》
(由大友克洋拍成實攝電影)，接受專訪時他邊回想邊說：「這兩部都是奇想風格，
均描繪寫實的日常生活及幻想的過去。」虛實交擬的邏輯，加上特重分鏡功底，
潛伏試練；同時今敏陸續擔任押井守、大友克洋、北久保弘在美術設計、構圖、腳本、
作畫監督...製作上的助手工作，然而，從1990年第一次參與《老人Z》正式入行，
到1997年推出大友幕後策劃之處女作《Perfect Blue》以懸疑氛圍的劇中劇一鳴驚人，
匆快也是磨了這麼久啊。不過，《千》一片已可察覺逐漸地塗卻大友式的瑰麗色彩
為樸直的歷史流感，鋪陳結構上更臻熟介於正倒敘／實虛疊迭的混亂性完美敘事，
今敏表示：「該片同理論派的編劇村井定之合作，不管是角色、觀點到整體內容，
兩人共進推衍，才完成這複雜的龐大輪廓。」而《東》改和日劇《白線流》的信本敬子
合力撰寫腳本，主要是因一種親切通俗的氣質需要，至於魔幻對比，還是由今敏操作本色
《東》的故事，簡單裡分叉不止，緊湊、流暢的節奏不等人猜謎，一口氣跟著動作電影般
自然的運鏡，就看完了！是少了神秘或風景足夠停格玄思的時間，但踏出電影院，另一股
活生生的人生在此，太多可體會的細節咀嚼空間。《東》結合了誇張搞笑和寫實深刻的
戲劇張力，除了敘述一個流浪漢「模擬家庭」(高壯善感的人妖小花、賭博棄家的阿仁、
離家出走的少女美雪)如何達成聖誕夜所撿到的棄嬰清子的尋親主軸，也在他們共同冒險
、矛盾衝突、謊言被拆穿、離散又患難的途中，發現各自以為放棄就好了的感情羈絆，
和解、對話？並不容易，但必需嘗試，像美雪打回家的那通無言電話。視覺方面，
與《千》偶顯的賽璐璐古典淡雅層次最不同的是，《東》全然是和東京融為一體的
城市內視照妖顯影，人物精緻細膩還增添點兒Q版放大(尤其是急驚風老哭得唏哩嘩啦的
小花)，而繁華的冷漠(如眾人看到美雪等人只是掩鼻嫌惡狂打簡訊)和變態(如不良少年
欺負遊民)，反襯出底層邊緣社會裡人不願見的活潑(如彩卷老爹的齒輪風扇)和善良
(如南美籍殺手太太幫清子哺乳)等等情義向度。這些平凡的價值和歧視，被視為理所當然
，麻木的叫人怵目驚心。
很多人都問《千》和《東》很不一樣，前者是七世情緣詩意淒美純真加上民族、產業記憶
共同體背景最後聯想寄遙，後者充滿巧合連環偶遇收尾還看似圓滿，今敏怎麼變得如此
信念光明？他笑說：「有嗎？並不是這樣的。作電影，自己要快樂吶，世界有很多不幸，
再怎麼形容或悲傷也不會改變它的多寡，能掌握的僅是你的態度。如果上一個情人拋棄你
，你仍可遇上下一個人，再度戀愛了還結婚了，那麼，前一個經驗未必是不好的契機啊。
未來很奇妙的，我想說的是，把握你的直覺並擁有行動力。」對呀，其實兩部動畫的主角
都一直在追覓奔跑，千代子穿越時代直到天涯海角，而流浪三口組，可是連腳踏車、
計程車、貨車、11號公車都奮勇用上了。
女優的眼下左痣，清子的眉間也有痣，三部長片都出現的鑰匙，美雪養的貓叫天使，
小花打過工的酒店叫Angel Tower，救了阿仁的該店小姐剛好也打扮成西洋金髮天使，
連倒楣計程車司機的載客燈都有天使符號，濫情嗎，何不說是媒合趣味，至少比樣板廣告
創意吧。許多微小的徵兆，聚合緣份的喜怒哀樂，人們有沒有接收到罷了。也很多人建議
《東》根本用真人拍成電影，效果說不定更好，今敏──堅持2D動畫，他認真地說：
「照片不是比油畫來得清晰嗎？怎麼不問幹嘛還有人畫油畫呢。對我來說，『畫』是我
最可以表現的道具！」這讓我想起記者會上第一位向導演索取簽名的女生哭得臉皺成一團
激動到講不出話，讓我想起今敏還說，我只是用一般人生活的方式去徹底實踐創作，
讓我想起《千》那句"我想在一望無際的銀色世界裡，搭起畫架，在寒風刺骨中完成這幅
畫"的純粹......，《東》奇蹟太多，超載出人們的想像可能被奚落成超超現實；
感動是現代習慣吹滅的花蕊，而今敏的《東京教父》卻為你攜來幾顆花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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