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祖蔚評「30而麗」繼地下社會 流浪者之歌後的優質南斯拉夫電影
《三十而麗》是瑞士青年導演安翠亞.史塔卡(Andrea Staka )的傑作,讓我們看到新觀點來說人生和戰爭的故事。
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換舊人,這句古話,用在電影創作世界中,經常是最合用不過的。
過去二十年,提到南斯拉夫電影,人們通常想到的代表導演就是庫斯杜立卡((Emir Kusturica),從他的《爸爸出差時》、《流浪者之歌》、《地下社會》到《生命是個奇蹟》,荒唐滑稽的人生悲喜劇,雞飛狗跳的動物奇觀,無所不在的政治矛盾、慷慨激昂的吉普賽音樂,構成了人們對於南斯拉夫(或稱塞爾維亞,或稱波士尼亞)電影的基本印像。
但是,2006年的瑞士盧卡諾影展把最佳影片金豹獎(Golden Leopard )、唐吉訶德獎(Don Quixote Award )、歐洲藝術獎(C.I.C.A.E. Award) 和青年評審獎(Youth Jury Award)都頒給了來自波士尼亞和克羅埃西亞的青年導演安翠亞.史塔卡(Andrea Staka )的作品《三十而麗( Das Fraulein)》。
《三十而麗》簡單來說就是三位南斯拉夫女人從塞爾維亞來到瑞土蘇黎士的故事,三個女人代表著兩個世代,一代是冷戰期間遠赴瑞士的避難女人露莎和蜜拉;一代則是歷經波士尼亞戰爭慘狀的新生代女人安娜。
露莎和蜜拉都是有著中年危機的婦女,露莎開了間小餐館,每天制式化的上下班,結賬和點數鈔票是她最擅長的工作,面對示好的男伴,總像是神經緊繃,汗毛直豎的貓;蜜拉則是在餐館當服務生,不時會打破盤子割傷手,丈夫也偶而會偷她的錢,好在克羅埃西亞的老家能蓋上一棟自家的房子,她常看著電影視上的蜘蛛結網紀錄片,想到自己就好像是動彈不得的網中蟲。
安娜是青春爽朗的女人,她罹患了絕症,不時會流鼻血,但是她享受青春,揮霍青春,只要有人知道她來自波士尼亞,都會問她戰爭到底有多慘,但是露莎卻不問,安娜也不想多著墨往事,活在當下,把握當下,成為她最在意也最快樂的事。
故事從安娜到達瑞士開始,美麗的安娜人見人愛,她也懂得機會利用美色找到過夜的屋宇,但是她不想被人羈綁,一夜激情後,她發現男人的手停抱在她的胸前,她搖搖頭起了身,但是男人順手捉住她的腳踝,她掙脫了兩次才脫身,第二次的動作,觀眾從她的腳部動作中看到她動了氣。
她對生命和情欲有自己的見解,不承諾,也不願被綁綑。
安娜在餐廳中撞見蜜拉割傷了手,於是自告奮勇幫忙打菜,露莎衷心感謝,願意給安娜打工機會,卻又嫌安娜太會和客人搭訕,一再提醒她,負責的工作是收拾餐盤,不是陪客人聊天。但是,安娜不聽她的,繼續用她的熱情招呼所有的人,包括替露莎的生菜便當雕了株荸薺花,也替生活總是一成不變的露莎辦了一場意外的生日舞會,音樂和酒精的熱情解放了露莎,終於和愛慕她的中年男子共度春宵。
《三十而麗》表面上看似是一位陌生少女改變了兩位中年婦女生命觀的故事,其實卻有極其練達的人生視野,訴說著當下寂寞和超越困局的生命態度。導演安翠亞.史塔卡坦承這部她自編自導的電影帶有她個人濃烈的思維色彩,因為她在瑞士渡過一個美麗、安靜、有時感到寂寞的童年,南斯拉夫卻是她的家鄉,90年代波士尼亞戰爭爆發時,她只能無助地看著故鄉同胞血戰鄰居,什麼也不能做。
戰爭是殘暴的,改變了無數人的命運,但是戰爭終究要結束的,回到平凡的人生後,生命卻像是一張無情的大網,鋪天蓋地罩下,不動不變,就會僵化,就只好坐以待斃,她的電影因而選擇了一個極其瀟灑自在的身影,訴說了人生掙扎,也點化蓍世人陷身生命蛛網中,先認清處境,再積極面對,才能讓自己快樂。
露莎世代的女人辛苦賺錢是為了要存錢和數錢的;但是安娜世代的女人,錢夠用就好,該花就花,開心就好。兩個世代的矛盾是存在的,然而「省」或「花」,那種生命態度才正確呢?
安翠亞.史塔卡選擇的創作高度是鳥瞰式的宏觀,三個女人各自有喜有苦,誰都不是一百分的女人,面對不同生活觀念的挑戰時,她也不想告訴你那一種態度才是最合宜的,人生如果像是一連串的數學方程式,她自己也不知道終極答案是什麼,只想一題接一題地解題就好。
《三十而麗》採用了灰藍色調表現了瑞士蘇黎士的氛圍,表現出三位女性既獨立又冷調的生命關係,她們各有所執,因而美麗,卻也因而迷惘受苦,關鍵在於電影讓她們各自體會了對方的生命堅持,在取悅與失望的理念碰撞後,也許依舊踩著熟悉的腳步踏上生命的道路,但是各人眼前的風景卻不同了,《三十而麗》是一部要用心去體會的電影,我慶幸自己在周末遇見了這場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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