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 泰國獨立電影在串流時代的募資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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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filmwalker (外面的世界) 看板: Indie-Film
標題: [新聞] 泰國獨立電影在串流時代的募資指南
時間: Tue Jun 3 12:41:30 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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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國獨立電影在串流時代的募資指南
身為業界推手的製片親述 《有用的鬼》幕後募資故事
文章出處:The Cloud 作者:Siwapark Jianwanalee
「這部電影被打槍好幾次。」
「每次遭到拒絕,我都會跟Oui(導演小名)說別怕,這部電影無論如何都會問世,只是
要等等看會以何種樣貌誕生。如果真心喜愛一個故事,就咬住不放,直到完成為止。」
Bee - Cattleya Paosrijaroen並不強勢,但意志堅定、專注於目標。眼下就有個好例子
,訪談開始後她再也沒碰過一口甜點,地中海沿岸的悶熱空氣早已融化了那碗冰淇淋。
坎城影展除了讓泰國人知道法國不只是巴黎之外,那裡也並非只有紅地毯,還有全世界電
影人都渴望抓住的機會。無論是前來電影市場展(Marché du Film )的大型製片團隊,
或是帶著企畫案尋覓新片資金、帶著成果參展放映,期盼能讓他們在小房間裡埋頭苦幹出
來的作品搬上大銀幕的獨立電影人
《有用的鬼》(A Useful Ghost)這部泰國電影於2017年開始編寫劇本,2025年首映,在
坎城「影評人週」(Semaine de la Critique)榮獲大獎(此單元旨在獎勵剛完成第一部
或第二部長片的新銳導演)。許多關於這部電影的身世介紹,往往只簡單呈現起點和終點
的樣貌,鮮少有人述說這長達八年的時間裡,電影創作者們究竟經歷了什麼。
這部電影的主要製片是Bee和Thongdee - Soros Sukhum,他們以185 Films公司的名義監
製及聯合製作(Co Production)。聯合製片人還包括法國Haut Les Mains的Karim
Aitouna以及新加坡Momo Film Co的陳思恩,導演則是Oui- Ratchapoom Boonbunchachoke
。獨立電影工作者在坎城這樣的場合通常分身乏術,不是忙著開會便是在某個會議室裡為
新片提案募資。因此我們非常榮幸能跟百忙之中抽空受訪的Bee和Oui對談。
以下內容不僅僅是關於這部電影的故事,更像是為獨立電影工作者量身打造的募資指南,
尤其串流時代讓募資變得加倍艱困,競爭也益發激烈。但只要咬住不放,還是有很多能把
握的機會。
【必須完成劇本,深入剖析電影,找到合適的模式】
獨立電影,指的是不隸屬於大型製片廠體系的電影。這是「獨立電影」Independent Film
)最簡潔的定義。儘管現今也有許多大型片廠會採納獨立電影的某些元素,也有不少導演
是從拍攝獨立電影起家,而後踏入片廠的製作體系。但仍有眾多獨立電影工作者持續自行
募資,只為講述自己的故事。
獨立創作的接案導演,有可能拍攝長片嗎?
這是Oui曾在電影工作者的交流圈中拋出的問題。最終他得到的答案是,很難、沒時間、
收入太不穩定了。Oui利用在電視台擔任連續劇編劇這份正職工作的空檔,來回應這個人
生詰問,也抽空拍攝短片,投到泰國國內為數不多的影展參賽。
有些事情幾乎是同時發生。Oui拍了部概念新穎的短片《Maneechan無法在你的語言平行世
界裡發聲》(暫譯),並開始構思延伸自短片的長片計畫。他首先申請了2017年新加坡國
際電影節的Southeast Asian Film Lab,並贏得「最具潛力計畫獎」,成為他獲得第一筆
資金的起點。
接著他需要尋找製片人,於是便嘗試在臉書發文徵求,看過Oui短片的Bee和Thongdee見到
貼文後很感興趣,便主動聯繫他。當時劇本尚未完成,兩位製片請他務必寫完。雖然最初
因正職工作太過繁忙而未果,但Oui在那段期間完成了另一部短片《間諜之聲》(Red
Aninsri; Or, Tiptoeing on the Still Trembling Berlin Wall)(譯註:採「鮮浪潮
國際短片節」所用片名)
接著新冠疫情來襲,Oui才有空在家潛心撰寫劇本,修改到有信心可以拍攝的定稿。與此
同時,《間諜之聲》被送去參加各大影展,並於2020年獲得盧卡諾影展「電影與青年評審
團」選出的「最佳國際短片獎」。他逐漸累積名聲,也因此有機會讓新的長片作品獲得資
金挹注。
申請資金的規劃依時程分為不同階段,例如專案開發期(進行研究、訪談以搜集劇本寫作
資料等)跟製作期,若是要申請後者的資金,則必須備妥完整劇本提交出去。
Bee與Thongdee力促Oui先完成劇本,這樣才能開始申請世界各地的補助,包括俗稱「軟錢
」(Soft money)的短期資金和聯合製作補助金(Co-production grants)。他們與Oui
的相遇,是推動這部片繼續邁進的轉捩點。兩位製片從泰國剛開放海外資金的年代,便已
長年累積為獨立電影籌款的經驗,也成為了催生出多部泰國獨立電影的火種。
然而,當前籌措資金的難處在於競爭極其激烈,申請者來自全球各地,即使某些補助款會
依據每年的關注焦點,鎖定特定洲別的計畫,挑戰依舊艱鉅。
而在泰國,為電影籌措資金的另一個困境在於,政府的系統性補助預算由於諸多因素而時
有時無(當時尚無泰國文策院THACCA這樣的機構來導入民間企業及產業人士的協助),導
致泰國電影在國際影壇上出現斷層,無以為繼。
在這種情況下,能完成一部電影就很厲害了,有些人甚至有機會帶著作品巡迴各大影展,
但要回到泰國國內上映卻困難重重。
這種斷層意味著能觀賞到泰國獨立電影的泰國觀眾極為稀少,自然也無法形成風潮。因此
,若有電影工作者想為獨立電影募資,便需要格外努力。
「倘若我們回顧過去三十年,會發現東南亞電影有一股浪潮,可以說具備了某種延續性,
然而泰國電影卻長久脫離於國際電影舞台的視野之外。這或許正是為什麼我們在推動任何
計畫時,都必須同時宣傳自己說我們到過哪裡、提案曾入選某個計畫,藉此逐步讓外界理
解我們,因為事實上每個平台的甄選都極為嚴格。」製片人說道。
2020時,Oui把劇本修改到可供拍攝的最終版本。製片認為這部作品的獨特之處在於,雖
然是一部藝術電影,卻同時具備能打中觀眾的空間,應該能輕易獲得年輕世代的歡迎。從
這點出發,負責推動電影的製片人便能規劃募資的架構,評估潛在的損失,並決定採取何
種籌款模式。這些都與世界各國如何透過其電影政策支持共同製作的文化資金息息相關。
「當國內缺乏資金,尋求聯合製作(Co-production)便是唯一出路。」Bee接著說道。對
於尚未獲得政府補助的電影而言,這種籌資方式更能永續發展。他們選擇尋找國際上針對
新銳電影工作者的補助,這些補助多半會支持導演的第一部或第二部電影計畫,目的是讓
導演能證明自己、累積經驗,以便未來能自行籌募資金、建立觀眾群或培養支持社群。
Bee與Thongdee把聯合製作的國家數量限制在三個以內,因為每項補助都有其規定,需要
導演共同參與決策。例如,新加坡及其他國家的補助多半規定,獲得資金的計畫至少要有
50%的支出發生在該補助國境內,或要求計畫中需有多少比例的關鍵創意人員(key
creative positions)來自該補助國。這些都必須逐步協商,因為條件若是過於繁瑣,會
令創作團隊綁手綁腳,也會限制創意。
兩位製片人還有條鐵則:在電影募得足以支付所有開銷的資金前,絕不開拍。
【全球電影創投資源有限,務須審慎運用】
在決定採聯合製作模式後,下一步便是在各大電影企劃市場(Project Market)「亮相」
。他們首先參與了盧卡諾影展Open Doors Lab計畫,此計畫由瑞士外交部贊助,旨在支持
較少受到關注的國家或地區的電影計畫。
該計畫開放所有入選者依據提交的企劃深化發展,並接受來自電影產業專業人士的培訓。
業師們從世界各地受邀前來,辦理講座、交流經驗,提供提案演練指導。那年該計畫恰好
聚焦於東南亞及蒙古地區的電影企劃。
Bee與Thongdee便剛好在當年的一對一媒合會遇見了法國籍的聯合製片人Karim。其後,該
企劃案正式入選Open Doors Hub的提案環節並榮獲大獎,Karim也因而決定加入此計畫。
隨後,他也邀請了新加坡的新生代製片人陳思恩共同擔任聯合製片。
電影先是獲得了新加坡電影委員會資訊通信媒體發展局的補助,該補助計畫旨在與東協地
區的電影企劃進行合製。之後又陸續得到法國國家電影與動畫中心的世界電影補助(
Aide aux cinémas du monde)、鹿特丹影展Hubert Bals基金的HBF+Europe歐洲聯合製
片補助(HBF+Europe Minority Co-production Grant),以及Purin Pictures的製作補
助金。導演Oui本人也入選了日本的Talent Tokyo計畫。
這些補助的益處在於,能促使泰國電影工作者採取過去未曾思考過的視角。因為習慣了在
國內拍片,泰國在地的後製能力也相當出色,一般都能由國內團隊完成所有工作。然而,
與外國進行跨文化合作,能學習到截然不同的工作方式。
時光飛逝,新冠疫情過後電影仍未開拍,因為籌措的資金尚未達到預期目標。《有用的鬼
》製作預算約為三千多萬泰銖,屬於高成本的獨立電影。這不僅是聯合製作的流程使然,
也因為他們認為與Oui過去的短片相比,這次應採用更適當、更為專業的製作規格。
Bee回憶起那段時期的艱辛:「資金已經累積到了一個階段,但在國內缺乏公共資金(
Public Funding)的情況下,一切都變得非常困難。相較於另外兩位聯合製片人可以運用
該國政府的資金,我們雖然身為企劃主導方,花了五、六年時間開發這個計畫和IP,即便
負起責任、竭盡全力完成電影,按照實際製作成本的比例來看,也未必能為自己帶來任何
利潤回報。」
「錢是別人的,我們得負責。例如法國或新加坡的資金,那是來自他們的政府,目的是讓
製片人能運用這筆錢,與全球具潛力的企劃共享IP。」
兩人當時商議後決定,希望能在泰國找到額外的資金支持,最終獲得了三家公司的挹注,
分別是Chayamporn Taeratanachai的CINEMA 22、Rachel Wu與Kris Eiamsakulrat 的N8,
以及Chotiphan Tiaviwat、Andy Youngakeaskul和Thanat Thananiwit管理的Kliff
Capital。
「我們很幸運,在泰國能找到投資者看見這部電影的嶄新可能性,願意跟我們一同冒險。
那時距離開拍僅剩兩個月,資金缺口還很大。如果資金沒到位,我們絕不開鏡。因為我們
有過經驗,如果資金未備齊就開拍,最終會波及電影本身。當時我們就下定決心,倘若資
金不能及時到位,可能就得再尋求另一個國家的聯合製作夥伴了。」
「在國外,你可以走進銀行申請電影製作貸款,然後支付利息,但這種事在泰國不可能發
生。而且我們獲得資金時,不代表款項已經百分之百到位,還必須等待分階段撥款以檢視
執行成效,維護資金的整體效益,這就是系統化的基金管理。我們必須展現我們負得起責
任,要完成階段性工作後提交成果,才能獲得下一筆款項。這是與現金流緊密連動的付款
條件,所有環節都得妥善協調管理。」
Bee想對尋求投資夥伴的電影工作者提出的建議,主要可分為兩點:
第一,制訂瀑布式專案管理(Waterfall Plan)的回本計畫,說明此投資案回收資金的可
能途徑及伴隨的風險。
《有用的鬼》的回本機會首先是票房收入。製片人必須評估全球票房能有多少回報、影展
放映費有多少,以及販售給各串流平台的收益。此外還有二輪放映的收入管道,這部分可
類比過去販售DVD的營收。
許多投資者不願投資,是因為看不到回本的希望(即缺乏計畫)。無論電影賣相多好、演
員陣容有誰,獨立電影工作者往往忽略了這項功課,但這其實至關重要。若能提出完整的
計畫,投資人的意願就會大增。必須跟他們使用相同的語言,相互理解。
第二,切勿承諾無法做到的事,因為這會讓投資者覺得受騙。
許多電影工作者申請資金時信誓旦旦,最終卻無法兌現承諾。這種情況會讓整個產業失去
信譽,投資人也會因此卻步。那些具有金融背景或在其他領域接觸過更專業工作者的投資
人,在經歷過這種事後,便不願再繼續投資了。
倘若電影賺錢,製作方能歸還資金給投資人,投資人便能再投資其他電影,如此便能形成
健全的生態系。如果這種情況未能發生,投資者就很難相信有回本的可能。「會變成投資
電影就像簽樂透期待中獎一樣,但投資不是這樣。」Bee說。
「對我而言,一旦有了投資人,就必須顧及他們、理解他們的感受,並且把他們要承受的
風險也視為我們自身的風險。」
【影展策略】
《有用的鬼》」能邀到Mai - Davika Hoorne擔綱女主角,是得益於導演Tom - Pen-ek
Ratanaruang的幫助。因為他曾執導Mai參演的Netflix影集《69兩頭勾》。Tom居中協調,
讓導演和製片人有機會與Mai會面,最終促成了雙方的合作。
然而Mai的加入並未讓他們因此更有機會在知名影展上放映,真正發揮作用的,是電影本
身的實力。
電影拍攝完成後,Karim建議把片子投到European Work in Progress,入選的作品有機會
做試映,這是讓影展選片人、發行商等業界人士來主動接觸的起點,若製作階段仍有資金
缺口,甚至有機會藉此與潛在聯合投資方搭上線。通常入選的影片會是已完成拍攝但仍在
後製,或即將完成但仍欠缺部分資金的作品。此外,這也有助於提升電影的能見度,為影
片創造曝光機會。
對製片人和Oui而言,影展是在電影製作流程的最後才需考慮的環節,他們的原則是必須
為電影找到最適合的舞台。影展是與人相遇、結識形形色色人士的場合,是一扇窗,也是
一扇門,能讓電影前往未曾企及的境地。
他們便是在European Work in Progress遇見了坎城影展「國際影評人週」(Semaine de
la Critique)團隊的其中一位成員。
在申請流程方面,Bee分享了他們選擇送件時機的策略。
「我們在內部會討論各種策略,譬如坎城假設從去年底就開放徵件,那我們選擇哪個時間
點投才不會讓作品淹沒在其他兩千部電影裡?是二、三月快截止的時候再送嗎?」
「我們決定提早,在年底聖誕節假期前就送件。因為那時接近歲末,大家開始放長假,比
較空閒,想看電影的評審委員或許能更專注於我們的作品,我們就是這樣盤算的。結果這
招奏效了,我們在假期結束前就收到了回覆,對方表示喜歡這部電影,但還無法確定,因
為整個團隊都必須先看過。不過凡事沒有絕對,當然也可以選在截止前送件,畢竟策展人
每年都得努力發掘出色的電影。說到底,最終還是取決於電影本身。」Bee解釋道。
故事還沒結束,這位製片人接著前往柏林影展尋求更多機會,以創造更大的聲勢。影展設
有電影市場展,可以接觸到來自全球的業界人士,也有機會與國際銷售代理商會面。她在
柏林約見的其中一位,便是名為Best Friend Forever的銷售代理公司。代理會代表製片
方,向全球感興趣的發行商推薦電影,並規劃影展策略,擬定電影適合送往哪些影展的計
畫。無論是國際級影展,或是有哪個影展想要電影在那裡做全球首映,都得仔細斟酌。
開拍前夕,電影還獲得了World Cinema Fund, Classic的額外補助,德國的Mayana Films
也加入成為聯合製片方。後期製作的最後階段,則得到了泰國文策院(THACCA)的資金支
持。
即使評估過電影已獲得相當程度的關注,製片人也不能停歇,必須持續追蹤,不讓電影的
熱度消退。每次出席活動若有國際銷售代理隨行,都會有很大的幫助,能協助擴大聲勢。
畢竟銷售代理也希望能成功售出電影,或讓他們代理的作品獲得最好的曝光機會。
「與Best Friend Forever會面時,我們尚未決定要跟哪家國際銷售代理合作,但已經有
一份對這部電影表達高度興趣、樂意合作的代理公司名單。我們回來後便共同商議,如果
收到提案該如何決策?怎麼排定優先順序?是否單純考量金額?或者根據最低保證金(
Minimum Guarantee)來決定?」
「最終大家達成共識,我們想跟真正喜歡這部電影的人合作,對方不一定非得是大型銷售
公司。我認為電影銷售代理固然是站在買賣交易的立場工作,但他們本身也是電影愛好者
,而我們也確實從許多銷售代理那裡獲得了很棒的迴響。」
「他們覺得這部電影有種毫不妥協的姿態,即使他們沒有相似的背景,或是說無法完全理
解所有內容,但電影的細膩與豐富的層次,都讓他們想繼續看下去。我們從業界專業人士
那裡獲得了真實的反應和迴響,他們其實就是我們的第一批觀眾,我們也開始感覺到電影
前景看好。」Bee說。
電影圈有句話說,電影脫離導演的手後便屬於所有人,Bee對此深信不疑。這也讓她樂於
聆聽人們對電影的各種心得感想,就算是討厭這部電影的聲音她也想聽。但如果她認為某
些評論太超過了,不再是針對電影本身,她也會選擇反擊並捍衛作品。
「Chuk哥(導演Aditya Assarat)的電影《傷心蔚藍海》(Wonderful Town)在募資的那
個年代,各種補助剛起步,還沒有那麼競爭。現在這個時代,競爭就非常激烈了,但也會
讓人覺得這是充滿挑戰性的工作。Oui對我說過:『大姐,我們在做一件很困難的事啊。
』我那時才回過神來,因為我是個對自己很有自信的人,因此做什麼都會全神貫注,所以
可能完全忘了我們正在挑戰的是一件既困難又競爭激烈的任務。」
「每當各種補助申請遭到拒絕時,我們不會憤世嫉俗,而是會繼續修改提案,回頭檢視我
們的企劃案究竟出了什麼問題。我手邊關於這部電影的文件,大概有三十個版本吧,Oui
也必須不時修改導演的陳述,對方有任何要求都得完成。」
至於《有用的鬼》為何能入選坎城影展,Bee認為是因為人們喜歡Oui的電影。他捕捉到某
些徵候,這種「風味」正是觀影大眾所渴求的。
「我們近兩三年來看了許多國際電影,發現在這些作品中開始出現一股漣漪,讓人意識到
原來可以這樣思考啊。許多酷兒電影在劇本層次就已展現出強烈的共情,這些都是由三十
歲上下或更年輕的電影創作者透過其作品所傳達出來的。這些漣漪並非僅僅侷限在他們身
上,同時也伴隨著其他方面的波動,讓我們感覺到電影世界正開始轉變。大家或許都聚焦
在方興未艾的科技發展吧?但我們更喜歡觀察構成電影的要素,因為我們身處從業人員的
崗位,會直接受到這些或許尚不明顯的浪潮衝擊。電影工作者是第一線,必須與藝術家、
導演一同努力,在建構那個世界的過程中尋找答案,我們必須掌握到這些徵候。」
「若問電影為何能入選,坦白說,那必然是因為影展策展人喜愛這部電影。這是一部勇於
挑戰影像創作疆界的電影、一部致力於探索嶄新語言的電影,或至少是一部能在電影藝術
的基礎上引發思辨與討論的作品。」
【心底話】
採訪當天我們問道,在現今這個時代,獨立電影工作者與製片人最渴望的是什麼?
「能持續創作、能在戲院上映、觀眾抱持開放的心態,以及在國內有永續存在的觀眾群。
」戴著太陽眼鏡的導演說道。「這在泰國很難,因為市場太小,觀影人口沒有那些真正熱
愛電影的國家那麼龐大,觀賞藝術電影或獨立電影的觀眾比例就更少了。有時拍一部電影
可能不會有什麼後續的效應,我們的電影製作成本或許跟商業大片相去不遠,但觀眾人數
卻遠遠不及。如果能有更多觀眾敞開心胸,會幫助我們走得更久更遠。」Oui回答。
「或許我們得回過頭來討論『獨立電影』究竟是什麼,『獨立電影』指的是在大型製片廠
體系之外製作的電影,並不單單等同於藝術電影。」製片人說道。
「大型片廠的理念是,你必須預期一個企劃完成後能回收資金,這得考量所有的行銷環節
。但這不代表獨立電影就不能有這樣的思維,我們只是不相信電影非得透過大型片廠體系
製作,複製如出一轍的模式,那樣只是換湯不換藥而已。對我們來說,製作獨立電影的其
中一個面向,便是打造一種財務結構,賦予我們決策的自由,這才是獨立電影的核心精神
。」
「建立Oui所說的那種生態系需要時間,現在每次完成一部電影,都像是從頭來過。我覺
得在累積經驗以傳承給未來世代的同時,我們自己也必須能先生存下去。如果我們自己都
活不下去,就無法告訴後進想成為製片人該怎麼做,因為我們只會覺得那是不可能的。對
正要崛起的新人說那種話,只會讓他們心灰意冷。」
「對我而言,核心在於觀眾,尤其是在泰國的文化脈絡下。我期待觀眾應該要能夠觀賞所
有類型的電影,能勇於挑戰自己。但這同時也需要教育的投入,無論是大學體系內的教育
,或是評論層面的培養。我們的影評社群是否足夠多元了?如何讓影評既有品質又能持續
發展?」
「另一項不可或缺的,是我們需要來自各方的支持作為後盾。我們拍電影不能再像過去那
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了,因為那會讓我們喪失在國內和其他電影競爭、與周邊鄰近國家
競爭的潛力。鄰國早已開始聯合製作,我們還要繼續落後嗎?要我只點出單一面向的話非
常難,因為所有環節都必須齊頭並進,不能僅限於泰國本土。
「我們為什麼從來沒思考過,泰國與寮國、柬埔寨為鄰,那裡也有很多才華洋溢的優秀人
才?我最近剛擔任某個電影實驗室計畫的評審,讀到一些讓我非常驚豔的劇本,非常希望
能看到那些作品成真,也期盼能有更多區域層級的合作。
「如果我們能建立國內的補助或觀眾支持體系,並拓展到海外;如果觀眾能心胸開闊,支
持泰國人參與製作且回到國內上映的電影,就像七零年代那樣。翻閱歷史便會發現,當時
我們曾有跨區域的投資,這種景象已消失近五十年,如今才能盼望重現。(譯註:這邊提
到七零年代的景況,其實跟冷戰時期下具戰略意義的文化生產體系有關係,可以參考韓國
學者李尚埈的《電影與文化冷戰:美國外交與亞洲電影網絡的起源》)
「我們也希望能鼓勵大型片廠勇於嘗試,推出挑戰自我的新穎作品,因為這最終能帶動整
個泰國電影產業共同提升。就像去年的話題電影《荊棘天堂》,便有了不同的聲音。看看
這兩三年來的一些漣漪,已經可以捕捉到某種趨勢了,這些能量終將互相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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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錄者: filmwalker (220.128.156.69 臺灣), 06/03/2025 12:4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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