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竇唯的音樂一定要是夜晚

看板China-Rock作者 (蒙特爾)時間23年前 (2001/09/05 20:01), 編輯推噓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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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載自幻水夢天網站:http://www.eband2000.com/douwei.htm 曾經有一次,我很認真的對一位朋友說:「聽竇唯的音樂一定要是夜晚。」我說 的時候反覆強調夜晚,以至於這位從未聽過竇的朋友都產生了某種誤解。我不能 夠責怪她,因為現在鮮有人能夠享受真正的夜晚了。在我的心目中,夜是寧靜的 ,安詳的,神祕而美麗的。現在大家對夜晚的概念是和許多名詞聯繫起來的,電 視劇,卡拉OK,酒杯,床頭燈,濃妝,性,搖頭丸,霓虹,派對,高跟鞋……等 等等等。夜晚的真實魅力被無情的侵蝕消磨掉了。 想必因為人在白天往往耽於外察乏於內省,所以造物主才會賜給我們一個夜晚。 當夜幕降臨,萬籟俱靜,沒有了聲音/光線的煩擾,人才能漸漸的將視線轉向自 己的內心,才會有機會有可能去經營自己的德行。可是很遺憾,由於電的發明, 白天大大的侵佔了夜的空間,人們的表面感官功能得到了最大可能的延展。人越 來越靜不下來,沒辦法坐下來好好看一本書,看不完一部嚴肅電影,聽不完一場 音樂會,在劇場嘰嘰喳喳聊天,製造種種速食文化,速食音樂,速食理論,傾向 於種種本能宣洩,……人的高尚性嚴肅性被迫退隱。我想這是有深刻根源的。新 中國成立後,中國學術界出現可怕的斷層,政治學和哲學界的學術成果遭受人為 的毀滅性打擊,這次的元氣大傷帶來的最慘重後果就是我們國民信仰的集體性喪 失。個人崇拜一度帶來的仿佛是福音,事實上卻是新一輪的失陷。60、70年代經 濟的停頓帶來的饑餓噩夢纏繞了中國國民幾十年,作為直接後果就是一個嶄新的 不同於建國後任何一個時期的圖騰崇拜升躍而起:金錢。這無可厚非。人們小心 翼翼的避開政治(心理學上講是源於潛意識中對過去恐怖記憶的殘留),而面對 唯物主義的狹窄天空,人們也不敢正兒八經的談及信仰,還剩下什麼?沒有了! 人們被迫接受這種受他力壓抑和自我壓抑的狀態。精神需求被壓抑,導致的必然 結果是較低一級需求的極度膨脹。人類的靈性只有在藝術領域裏苟延殘喘,發出 一些貧血的聲音。而商業大潮的衝擊使得這最後的陣地也搖搖欲墜,這種時候, 除了暗叫一聲:這如何是好!還有什麼辦法?還有什麼辦法? 扯遠了。人們在速食文化的導引下失去了思索的能力,人們不再關注自己的內心 ,人們說:「想那麼多做什麼?累!」人們好像是越來越怕累了。這讓我困惑。 夜晚不再有神祕的面紗。一束燈光將它照徹,再添上更誘人的色彩。在夜晚的睡 眠中,更多的是激情揮霍後的酣睡抑或神經衰弱者的輾轉,恬靜無夢的沈睡已成 為奢侈的享受。人們搞顛倒了。其實這又算什麼,有什麼不是顛倒的?在這個時 時處處都在追求短期效應,空氣中都彌漫著浮躁氣味的功利社會,有多少人肯靜 下心來,花費他「寶貴」的時間,聽一個求索者的心聲,聽他用生命和心血做出 來的音樂?我為竇感到悲哀。為大家感到悲哀。 幸而還有人,還有人關注夢。這個沒幾個人說得清也沒幾個人認真對待的命題。 竇探討過。他是從他的黑夢中醒來了還是又進入到了另一個夢中,這我們不得而 知。但是起碼的一點,他是嚴肅的。是相對清醒的。作為一個獨立人格,這就已 經足夠。當然他是否成熟,有待時間考證,我們亂說不得。 我很想說說我自己很個人的一點體驗。(希望我不要寫成樂評了)我很幸運。我 在最佳狀態聽到了竇的音樂。雖然它轉瞬即逝。 拿到《黑夢》那張碟的那天,我忙著出宣傳板,東奔西走忙上忙下,帶著一身的 顏料和疲憊回到宿舍。我像一具屍體一樣仰面躺在床上,一動都不想動。那個時 刻,我心底純澈,腦海空明,沒有一絲雜念。竇的音樂就這樣滲透了進來。現在 回想那天晚上,那真是一個十分安靜的夜,月光透過窗簾灑進來,溫柔而善意。 但是竇的音樂帶給我的卻是深深的壓抑。也許是一部分因為平躺著壓迫了脊椎, 反正,我聽到《高級動物》最後一個鼓點消失的時候,都快喘不過氣來了。隨後 的《上帝保佑》開始的時候那段溫情的旋律才讓我緩過勁來,但緊接著竇在每句 歌詞後的吸氣又再次使得我呼吸困難。終曲後我像是經歷了一場劫難一樣。對於 《高級動物》,我有話要說。這首曲子曾讓我產生了深深的憂慮。開始,在《噢 !乖》末尾小孩子們可愛的嘈雜聲中傳來竇低沈的拖音,我在一瞬間想起了我一 次在一個寺廟旁聽和尚們的早課,那森嚴的廟堂裏嗡嗡傳響的誦經聲。這個無意 識的聯想讓我大吃一驚。果不其然,在中段的音律中竄起一股妖氣,所幸的是末 尾得鼓打得還很正。這首亦正亦邪的曲子讓我想了很久,我又不是謝遜能念《金 剛經》給張無忌聽,所以我只有暗暗憂心地等待著。結果是很讓人欣慰的,《豔 陽天》的出現,讓我大大鬆了一口氣,也為竇高興得意了好幾天。 《豔陽天》我聽了好長一段時間才真正找到感覺。那天是由於一位好朋友得到了 出國機會,我們小酌了幾杯以示慶祝。因為身體不好,我沒敢多喝。回去的時候 ,微有醉意。我趴在床上聽《豔陽天》,那種感覺,真的是沒法言說。就像飄在 半空中,陽光透過薄薄的雲層輕輕流淌。宇宙間充滿安詳的力量。每當一曲終了 ,我就彷彿要隨之而去。沒法說,太奇妙了。後來,我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 夢中我回到了小時候,站在高高的陽臺下面,仰望著頭頂空中飛速掠過的淡紅色 的浮雲,小小的心靈裏滿是驚奇。 可惜,我再也找不到那晚的感覺了。這兩張專輯我都曾在心靈極度沈靜無有雜念 的時候聽過,一個是因為肉體的疲憊,一個則純是酒精幫的忙。我自己是做不到 心無雜念的。(你也可以試一試,五分鐘時間,腦子裏什麼都不想。我可以打賭 ,你連半分鐘都做不到。不信你試。)我覺得自己很幸運。我早就說了,竇的音 樂要在夜晚聽,在寧靜,內斂的夜晚聽,在心很靜,無所希求的時候聽。因為一 有所求就會刻意,一刻意就偏離了正道,所得到的就是摻假的東西摻假的感受, 所以我在談到《山河水》的時候都很惴惴。反過來,《黑夢》和《豔陽天》我更 是不能說,因為無從說起。音樂已經表達了一切。它拒絕解說。 在這裏我還能說什麼?認真地體悟生命,是一件刻不容緩的事情,對於每一個想 要在這無常的世間尋求到存在的意義尋求到真愛的人來講。竇走在了我們的前面 。他是勤奮的,精進的。我們呢?我們該做些什麼呢?只有我們自己知道了。 作者:婆羅雙樹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sie.ntu.edu.tw) ◆ From: 140.138.34.22
文章代碼(AID): #xbXGF00 (China-Ro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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