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 專訪:安非他命 導演雲翔、彭冠期、白梓軒
安非他命 愛情的極限是哀豔
有些創作者是這樣的,其言行體氣與人生態度,嚴重如實地反映在他的作品;有
些創作者以最赤裸的姿態面對世界,執迷而不悔,於是人如其片,片即其人,雲翔就
是這樣一位導演。
電影故事皆非虛構,他甚至厭惡虛構,投射在銀幕上的龐大顯像來自他的真實人
生,若有言荒謬者,那是因為人們畏懼過於龐大的真實。這些苦與悲之表述,不是創
作者的扭捏作態,恰恰相反,他選擇面對省視,並且從自身經歷站出來,勇敢坦誠地
大聲宣佈:瞧呀,這就是命運的殘忍玩笑。
安、非、他、命。這難道不是他們的命嗎?
問:在您的極限三部曲裡,我們約略知道《永久居留》談生命,《安非他命》談愛情
,《藝海沉生》要談的是藝術,能不能更完整地聊聊這個Project?
雲翔:我覺得人生最重要就是這三樣東西,一個是生命本身,然後是愛情跟藝術。我
倒過來拍,先拍最不重要的「生命」,雖然大家覺得生命不就是所有嗎?但問
題在於生命非常脆弱,肯定保留不了,而且那麼短暫,不管怎麼努力相差也不
是很遠,反而愛會跨越生命很長。像在《永久居留》裡我講,當我們一想起那
人,他又活過來了。所以愛情比生命重要。那「藝術」呢?當生命都沒有了,
愛也不再被提起,什麼還會流傳下去?可能就是真正的藝術品。有一次我在西
班牙旅行,去了星空咖啡館的街口,在那愣了很長時間,我在想梵谷死了那麼
久,這地方基本上是保存下來,但我相信過多一點時間它也會變成某種意義的
Starbucks ,始終會被潮流吞掉,但那幅畫已經變成永恆,留在太多人心裡不
斷傳下去,像李白的詩過了幾千年我們仍繼續朗誦,藝術可能是我們最值得去
付出的,這是我三部曲順序的意思。三部片的故事一直都在我腦海裡,《藝海
沉生》會再過晚一點才拍,現在第四部片已經在做後製,第五部我估計明年會
拍,是講不同文化背景的人如何處理他們人生最後一程。我把《藝海沉生》拍
在第六,希望順利寫出來拍出來,我覺得它挑戰比較高。
問:《安非他命》兩位主角的愛情怎麼發生?是什麼讓他們互相靠近?您覺得他們各
自在尋找什麼?
雲翔:Daniel(白梓軒飾)的愛比較容易理解,反正義無反顧、無論如何都是要為
Kafka(彭冠期飾) ,這種愛現在我覺得也有點少了,很多人會說算了,這麼
麻煩這麼困難還是不要了。所以我特別想講一個不願放棄的故事 ,Kafka他天
生不會很愛Daniel這種人,他的愛是慢慢形成的,一來由於孤獨;二來是他不
斷失去,令他對愛產生一種需求;再三是他有個想法,想變成像對方那樣的人
。比如說他媽媽很希望他穿西服上班,他看到一個穿西服特別好看的男生,有
點自我的投射在上面,但是他要愛這個人,首先要接受非他與生俱來的愛人的
方法,以接受對方來愛對方,這又是愛的另一個層面,不是很多電影會這樣假
設。一個是尋找愛的對象,一個是尋找被愛的感覺,他們會走那麼近是因為共
通點很多,除了很大膽願意去高空彈跳是比較象徵性的之外,他們的世界觀是
相近的,儘管背景很不一樣。有人看我電影會看錯了,以為我總是在講一個很
窮一個很有錢,我是要講在愛情範疇裡這絲毫不重要,我就是有意說他們很不
一樣,但完全沒有影響到他們的愛情。
問:Kafka這個角色在態度和情感上都非常開敞直接 ,包括正面全裸戲份也比另一男
主角多很多,您想藉這個角色傳達些什麼?
雲翔:他反正就是一個缺愛的人,遇上他認為是真正的感情他會去珍惜,在故事裡他
很受藥物影響,其實我有點想講社會對人的刻板印象,比如認為一個人吸毒就
一定不是好人。我覺得人有時候做的事情有命運的因素,不一定是我們的選擇
,我也想描述一個雖然被毒害,但依然很純潔的靈魂。
問:電影中好幾次插入金融海嘯事件的旁述,這件事對人物和故事有何影響?
雲翔:第一,熟悉金融危機那段過程的朋友就會知道,這是一段很短時間內發生的故
事;第二點比較重要 ,他們去跳高空彈跳那時,市場剛好Crash到谷底,但他
們是興高采烈地去跳;然後電影後段金融危機過去、大家Party的時候 ,他們
之間的狀況卻在懸崖上快要掉下來。我想表達的,就是兩人世界跟周遭是沒有
什麼關聯的,甚至相反也無所謂,他們根本不在乎世界上發生什麼事,所以這
是拿來做一個對比。
問:這部片的音樂是個很強烈也很跳Tone的存在,您以往作品都對配樂特別講究,《
永久居留》是請泰迪羅賓來做,這次和「人山人海」(香港獨立音樂廠牌)兩位
音樂人于逸堯、何山的合作怎麼進行?
雲翔:我喜歡音樂多過喜歡電影,但沒什麼機會做音樂,一方面沒有天份,我只會欣
賞,完全不會創作。我每部電影的音樂我都很重視,比方第一部我買了六首歌
,然後第二部找一個大師去做,那這部我認為真的是做得最好的一部,原因就
是阿于(于逸堯)他本身很能Catch到電影的神髓。他看完試片 ,我們兩個坐
著沉默了一段時間才開始講話,首先,我們達成共識只用古典和電子,我跟他
講這畫面已經很強烈,我不需要「配樂」,整個電影沒有音樂都可以的,所以
不要去配合畫面,是要嘗試用音樂把故事另外講一次,當然比較挑戰,但我知
道阿于的作曲才華,他做了第一稿給我,我聽了跟他講,我看得出你真的很用
心,我很感謝,不過呢,太穩了。可能一般導演已經很難拒絕,因為很配合畫
面了 ,但我要的不是這個。音樂搞了四個月,Kafka在引水道被人欺負那場是
最難配的,畫面真的非常激烈,如果弄一些恐怖的音樂也沒有意義,完全沒有
音樂又好像太白,我們最後想到辦法,就是用一個很特殊的旁觀者角度去寫,
那個特別的觀眾叫做命運,命運在上面冷眼看這個事情,所以有一段好像馬戲
,有一段好像大家圍著他唱歌,我也知道那段音樂跟那段戲一樣會非常受爭議
,但達到了我們創作者想要的效果,音樂和電影是並行的,聽音樂等於另外感
受一次電影,所以我們才決定出原聲唱片。本來阿于知道我在做《安非他命》
他打算進戲院去看,結果好了,不用買票就可以看很多遍,還有錢收(笑)。
他跟何山一個是Classic ,一個是電子,他們也嘗試過交換寫對方的部份,他
們講說如果把《安非他命》的音樂拿給黃耀明(人山人海音樂總監)聽,他未
必可以聽出哪一段是誰的,因為他們有打亂來做。
問:為何Daniel接機那場戲特別提到來台灣旅遊?
雲翔:(笑)對呀,為什麼那時候會講到台灣?
白梓軒:就是聊天吶!
雲翔:那段是即興的,劇本裡沒有寫,因為他們真的是在討論台灣。
白梓軒:因為喜歡台灣啊!
雲翔:(笑)他們在聊天,總要聊點東西,聊到台灣我覺得滿有趣的,就要了這個版
本。
問:拍攝前各位最擔心的是什麼?
雲翔:我自己最擔心就是拍不到跳橋,因為很難申請,它是在施工中的大橋,一旦接
起來就永遠不可能再拍電影,他不給我的話,我不知道去哪跳才能達到這樣有
象徵意義的畫面。
白梓軒:我最擔心是我會不會拍得不好,因為這是我最挑戰性的角色,第一部Full
Length Movie所以很多壓力。
彭冠期:我第一天開工出了交通意外,拍第一場戲就摔重機,手指骨摔斷了,醫生說
要打石膏起碼打三個月,出醫院我就把它拆了,直接拍戲。最挑戰就是我戴
Wings跳天台 ,第一跳我把手指頭往下撐,那很痛很痛。好幾場我都滿擔心
的,高空彈跳我不是恐懼,我擔心繩子會有什麼意外,死就死但是電影已經
拍了一半,死了怎麼弄?
問:拍攝過程中經歷最Tough的一件事?
彭冠期:應該在引水道吧,其實好幾場我都覺得自己有突破,引水道那天可能是情緒
上最大的衝擊吧。當天我接了電話,我爸爸在內地中風,我情緒很不好,拍
完那場我就崩潰了,整個人消失,隔一天才打電話給導演。
雲翔:那天他的感覺跟我們形成非常大的落差,那是我們拍得比較滿意的一天,拍了
14組鏡頭,從天亮到傍晚六點,劇組和臨演說要狂歡慶祝,因為很累而且非常
趕,對演員要求也特別高,那群臨演有一半是他的朋友,我跟他們說,想他當
影帝你們就要對他最壞。那段戲很難有Take 2,拍得非常緊張,我們想去慶祝
的時候他就失蹤了,也沒開電話,原來他一晚上都在路上走。我也知道那段戲
很不尋常,一般演員要嘛就投入不了,要嘛就抽離不了。
問:剛剛說的都比較負面,拍這部片有沒有Enjoy的部份?
白梓軒:開法拉利的時候。(雲翔:神經病!)很開心,因為我開得很快,從來沒開
過這麼快,很刺激。
彭冠期:跳天台很難忘,因為香港沒有演員做過,那天很冷啊,3、4度,我是全劇組
唯一沒穿衣服的,所以我滿佩服自己,我跳了九次。
雲翔:電影給我最憾動的Moment剛好就是他站在欄杆上快要跳下來的時候,我在鏡頭
後面看他準備起跳,突然有一種非常強烈的悲哀,我有一個衝動也想跳下去,
我看到一種青春的完美,我知道於我來講已經永遠成為過去了。後來我特別把
它剪到電影第一個鏡頭,當然本身也有它的意思:從生到死。我跟彭冠期講我
比他大16歲,他擁有的我現在能為他留下來,我覺得是做了很有意義的事,以
前都沒有人為我留下我曾經有過的美好(苦笑)。
問:學識、品味、薪水,電影裡Daniel說這些是女人要的東西,那男人要的是什麼?
雲翔:This is a good question。
白梓軒:男人要…可以陪他的人,一個Partner,最重要的是Personality啦、外貌啦
、Brains。
雲翔:你今天講的話比你往常講的要膚淺,我有點不認識你了。那你需要他給你自由
嗎?
白梓軒:自由啊…也可以啊。(眾人驚問:不給也可以嗎?!)我覺得沒有人可以不
給我Freedom,因為我要做那件事我就做,No matter who。
彭冠期:我覺得兩個人性格要合,碰到困難不離不棄,不是有本事的時候就靠近來,
當難的時候就跑了。要交心交得很有默契,第一真的不能騙人;第二心地要
很好,有同情心;外貌我覺得人會變老啊,心是真的對我來說比較重要。
雲翔:我覺得我滿能包容的,但要成為我的好朋友或伴侶,一定要是善良的,我沒辦
法跟在我面前講別人壞話,或是要計算某人那種人交往;第二我希望他會有點
獨特,當我向別人形容他的時候,會有一兩樣令我講出來很自豪。
問:像Daniel和Kafka這樣的愛情是各位想追求的嗎?
白梓軒:很辛苦啊!NO!(導演大笑)
彭冠期:我說,那沒可能吧,沒那麼完美,世界上就是因為不太可能,才會想些童話
故事,讓很多不幸運的觀眾去投射和Release情感吧,我不太相信。
問:不像導演這麼浪漫主義嗎?
雲翔:浪漫也是因為運氣不好啊,我經歷過跟我所知比較真的愛情,都是苦的,可能
是我運氣特別不好,當然希望能愛一個就一直愛到死,是不是一定要那麼苦、
那麼多波折,其實我們未必有得選擇,那都是緣分。其實我電影裡的感情都是
真實的,有些連對白都一樣,都是曾經發生的愛情,人生已經太多故事還沒拍
成電影,根本沒必要去虛構。有些觀眾覺得故事很荒謬,他們說最不可能的卻
完全是那些真的部份,比如他們說對白都不是人講的,我放給香港大學生看,
她們說「我們就是這樣講話啊!」可能不同背景就不能想像別人會有不同做法
,這也是現在觀眾一個通病,看電影的範圍太窄,世界觀也愈來愈萎縮。
─資料來源───────────────────────────────────
http://cosmoentangletrance.blogspot.com/2010/07/blog-post.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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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 Loreto 來自: 180.177.83.166 (09/02 2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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