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衛:關於愛情承諾的《2046》
http://www.netandtv.com 2003年11月7日17:55
據美國電影權威雜誌《好萊塢報導者》(Hollywood Reporter)報導,
二十世紀福克斯電影公司旗下的"Fox Searchlight"正式公佈與王家衛的
澤東電影公司合作簽拍三部英語片,首部製作將會在明年開拍,王家衛將以
監製身份,於年底約見香港、亞洲不同的導演和演員,及揀選合拍的劇本,
以合作形式打開歐美市場,為香港電影製作及一班頗具潛質的亞洲導演及演
員包括梁朝偉、張震等今後拓展海外市場,帶出一個新方向,而明年首部開
拍的電影會是一部動作片。
對於這次新計畫,王家衛說:"這是一項很新的嘗試,以前很多人想著
打入好萊塢,這個想法已經過時,現在亞洲市場這麼大,中國市場又開放了
,是一個好時機去運用雙方資源。亞洲地區都有好多好演員,就像梁朝偉和
張震,都可以同外國演員合作,而香港都有好多優秀的導演和劇本。"
雖然前景看好,但是王家衛正在忙的《2046》已成為中國、日本、法國
共同投資人的心病。《2046》2000年在香港開機,輾轉泰國和中國澳門等多
地拍攝,週期長達4年之久,仍未拍完。拍攝期間劇組停停拍拍,導演、演
員是非新聞不斷。
比起拍《花樣年華》時的公開和透明,《2046》一直是封閉和黑暗的。到現
在為止,《2046》一直戴著神秘的面紗。直到媒介失去耐心,甚至發生了因
劇照外泄而把記者告上法庭的事件以後,完成了95%的戲的王家衛才領著
《2046》劇組主要演職人員,公開亮相。
■《2046》,時空交錯的哲學電影
記者:王導,通過這部電影想表達什麼?
王家衛:這部2046有兩部分,一部分是過去,一部分是未來。其實我在想這
個過程中有什麼是不變的?承諾?愛情?還是……其實有些承諾是會隨時間
改變的。
記者:在《花樣年華》的結尾部分,有一個場景在關門的一刹那出現了"2046"
,這是偶然還是刻意為之?
王家衛:在拍攝《花樣年華》時,我的另一部影片《2046》也同期開機。其實
《2046》比《花樣年華》還早開機了一個月。這兩部電影是有一定關係的,雖
然二者題材各異,一為懷舊,一為猜想,但我希望觀眾可以在《花樣年華》中
看到《2046》,同樣在《2046》中也能窺視到《花樣年華》。《花樣年華》和
《2046》的故事相差一百年,在人物和故事會有聯繫,《花樣年華》表現上海
情結,《2046》可能是香港情結。
■關於演員
記者:王導演啟用木村,您對他有什麼樣的感覺?
王家衛:我和木村認識差不多四年了。第一天跟他拍戲的時候,他是很專業,
但有點緊張。因為他在一個很不習慣的空間裏面,因為我想日本和香港的拍戲
方式不太一樣。那個時候他身邊有很多助理、經紀人,他拍完一個鏡頭就回到
車上面去,他的表現非常好,但這種好是我要把這工作做好。四年之後,我們
又在一起。他的助理他的經紀人還在,但是他拍完一個鏡頭就會在旁邊,和所
有的人一起研究下一個鏡頭。我發現他不僅增強了自信,而且成熟了,進步很
多。對我來說,唯一小小的遺憾就是,要是我們能用同一種語言溝通的話,我
相信這次合作會更好。通過這次,我發現他成熟了,木村不僅是個日本演員,
在世界上看他都會是個優秀演員。
其實一個電影拍四年,不是一個很常見的例子,我遇到了很多困難。但幸運的
是我可以用那麼長的時間跟我們所有的演員在一起,我看見了木村的進步。我
也看見了梁朝偉有(進步),因為他現在演的角色是他在《花樣年華》裏的繼
續。王菲的進步,從《重慶森林》、《天下無雙》到《2046》,這次《2046》
的王菲是我從來沒見過的。張震也進步了很多。所以我其實發現演員都長大了
,只有一個人老了,那就是杜可風。雖然他女朋友還這麼多,但是他的攝影機
沒有晃得那麼厲害了,所以我說他老了一點。但是,那個也可以說是成熟。
記者:王菲是第二次和您合作,對她在這一部電影裏的表現是否感到滿意?
王家衛:昨天拍王菲,機器人是沒有表情的,但她要流眼淚,拍了4條,她每次
的表演都很精彩,我們看了都非常佩服。她就是那種做什麼都不費勁,看上去
好像很簡單,很隨意,其實卻做得很好。我覺得最高超的演技就是讓大家都看
不出來你在表演。
記者:梁朝偉多次和您合作,您這次讓他演的是怎樣一個角色?
王家衛:張曼玉和梁朝偉,外表雖現代,但兩人身上都有古典氣質,很適合演
60年代故事,香港現在很難找具備古典氣質的演員,先決定演員,再根據他們
的特色創作劇本,等於是量身訂作,這樣的戲,演員演起來有難度,但一旦演
出來,效果就會很棒。在演這個角色前,我對他說過,在《花樣年華》裏大家
都很同情他,覺得他是個溫柔很善良的人,但在這部電影裏,我希望他是個讓
大家痛恨的人,他是一個自私、只會保護自己而且好色的人。但對梁朝偉來說
,他怎麼體會這樣的角色是個問題,但當我給他貼上鬍子後,他馬上就有了感
覺,很到位的感覺。每一個演員的入戲方式不同,有的演員是從內心入戲,梁
朝偉則一直借助外表入戲,以前(指《花樣年華》)他必須要忍受頭髮全都這
樣(做手勢,往後梳),而這一次鬍子幫了他很大忙。
■關於上海和香港
記者:《2046》的視覺風格是什麼樣的?與城市聯繫在一起是什麼效果?
王家衛:攝影的風格我會交給杜可風。但是對於這個戲,我很高興是在上海拍
,因為我是在上海出生,在香港長大的。這兩個地方對我來說都有很特別的意
義。這次對我來說是第一次來上海拍,我非常高興,也是很好的經驗。
記者:很多人把《花樣年華》視作是您對上海童年的一種回憶,你自己認為呢?
王家衛:當然,這部片子,和導演本身的記憶有著相當密切的關係。現在的上海
已經不是我5歲離開時的上海了,但有些東西是不變的。在上海人的生活裏,面
子依然很重要。上海女人也永遠都是很好的電影題材,因為她們複雜。我來到香
港的時候,有許多人從上海移居到香港,形成獨立的社會,和原本住在香港的廣
東人使用的語言是不同的,吃的東西也不一樣,文化的背景有著相當大的差異性
。上海人總以為自己是走在文化的尖端,有種自負的心態,因此輕視當地的廣東
人,而廣東人也討厭這些上海人。對上海人來說,香港是個次等的城市,等到大
陸的政局穩定之後,遲早都要回上海。然而,今日的香港,已經分不出誰是上海
人?誰是廣東人?但是在我童年時代,族群間的隔閡卻相當地明顯,所以我在電
影裏,希望盡可能地重現當時香港社會的風貌。
記者:通過這部電影,你想表達什麼呢?
王家衛:想從電影裏傳達出一種想法,那就是今日香港繁榮的核心文化,其實絕
大部份的承襲上海人的文化。情形很像太宰治在《斜陽》裏描述的世界。那時的
香港不只有從中國走出來的人,在我童年記憶中,住在附近的居民,也有經由中
國遷移至此的俄國人,此外也有印度人,許多人捨棄了祖國的生活,輾轉流離到
香港來。尤其是上海人發展出來的精緻都會文化,成為三○年代的某種指標,因
此當這些上海人來到發展中的香港時,依然努力地維繫著屬於上海人的面子。所
以我對最近的印度電影,一點新鮮感都沒有,原因是這些電影中所描述的故事,
在我小時老早就知道了。
■關於電影方式
記者:你的電影為什麼大部分場景都是在晚上?
王家衛:我習慣日間寫劇本,晚上拍戲。如果晚上寫東西,下一天早上便來不及
準備拍攝。我喜歡晚上拍戲,因環境較寧靜。在香港日間太嘈雜,人多,根本不
可能拍得好。
記者:你的電影中的音樂令人印象深刻,請問你的習慣是先有音樂後有電影嗎?
王家衛:音樂不僅能把觀眾投入電影氣氛中,還可以表達年代和創造節奏。我認
為音樂有時比對白能更有效地講出故事。60年代還是收音機時代,沒有其他媒體
,我們找回原來的製作班底,希望把那個時代的氣氛做出來,那時候西方的歌劇
也很流行。
記者:你曾經說不會相信電影學院裏那些教條的東西,但是恰恰有人說你是學院派。
王家衛:"年輕時我學到很多東西,我相信通過與導演、製作人的交談和經驗分享
可以得到很多東西,所以我嘗試與大家分享我的經驗。這當然是課堂上學不到的。
記者:香港電影如何在好萊塢和歐洲競爭者中走出去?
王家衛:"我們嘗試能做到平衡,在不抄襲好萊塢片之餘,盡我們的能力做到最好。"
記者:你拍戲一般都沒劇本,你為什麼一直有這樣的習慣?
王家衛:嚴格來說,我們拍前是沒有一個完整的劇本,但我還是會每天早上寫,晚
上去拍,我不希望大家到現場還去亂來。那一天的劇本一定會有,所以到最後戲拍
完了,我們會有一個劇本,但是戲之前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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