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衛在愛丁堡的談話

看板WongKarWai作者hohsuehyi ( )時間21年前 (2003/10/30 22:21)推噓0(0推 0噓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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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grassy.org/Star/FPRec.asp?FPID=632&RecID=9 戛納的《花樣年華》發佈會是一個收藏者的樂園，貼滿了沒有出現在片中的劇照。王家衛把該片的拍攝過程描述為自己"電影生涯中最艱難的階段"，這是一部被預想為低成本的"急就章"。1999年春，兩個主要演員和小規模的劇組在香港開始拍攝，前後用了14個月創作劇本、拍攝、剪輯。一些王的長期合作夥伴在這個痛苦而漫長的過程中離開了劇組。許多原來在香港拍的畫面被在曼谷拍攝的場景取代，尾聲安排在柬埔寨的吳哥窟，攝於該片戛納世界首映的兩周多以前。第1次洗印的膠片(有嚴重缺陷)5月16日才從曼谷的實驗室裏出來，當時離首映只有4天了。王在導演手記上寫到："我們在體力上和經濟上都透支了。" 這是他最好的電影之一，是一闕對失落的時代和分崩離析的價值觀念的安魂曲，一首圍繞兩性關係的隱瞞和忠誠的性感圓舞曲。影片始於1962年的香港，張曼玉扮演船運辦公室秘書蘇麗珍（Chan太太、1990年影片《旺角卡門》中角色的名字)，一個從孫太那裏租房的上海女性。她剛租定，作家兼報社編輯周慕雲也來租房。孫太太介紹他租了鄰居郭先生的房子。Chan太太和周先生作為鄰居成了點頭之交，直到有一天他們在一起吃了午飯，彼此承認各自的配偶間有了姦情。從那時起，周開始尋找藉口，在謹慎的默許下與她共度了許多時光，邀請她合作小說，和她排演期待中與配偶攤牌的情景。表面上是為了瞭解他們的配偶為什麼和怎樣開始了感情，而周似乎想誘惑然後拋棄Mrs Chan，一個被取代的丈夫以勾引姦夫的妻子來報復自己的情敵?但他很快發現自己墜入了愛河。王家衛從來沒有顯示過通姦者的的臉，但焦點幾乎都在Chan太炫耀的戀物情結，和周的頭油以及自我懷疑，當他們談到他們的日常quotidian。她每天的工作包括打字，幫溫文爾雅的老闆處理妻子和情人的關係，看電影及去市場購食品;他則要在報社辦公室拼命苦幹到截稿期，跟上同事阿平過度嫖娼和賭博的步伐(props master,Siu Ping-Lam扮演).影片以不斷重複和變奏的方式演繹，他們顯得古怪而荒謬。主角被放縱的性感包圍，離開他們自己的亡命的狂喜bid到觀眾的想像力。王多少成功地把整個世界推到了滅絕的邊緣。電影結束於 1966年，那一年反殖民地運動在香港爆發，明顯受到了中國文化大革命的影響。Chan 太現在是一個香港的單身母親;留下我們猜測他可能是她孩子的父親。周是一個新加坡記者;在百無聊賴地去了一次香港後他發現自己碰上了戴高樂將軍訪問柬埔寨。他把心中的秘密輕聲地留在了被毀壞的吳哥窟的一個牆洞裏。自從在戛納贏得了兩項獎(最佳男主角和Grand Prix技術獎)王家衛就繼續忙於這部影片, 混錄了一個杜比身歷聲原聲帶和fine-tuning一些細節。6月19日晚，他回到了 Kwun Tong的錄音室重錄一段改過的對白，我們深入地談了幾個小時直到他工作結束。 Tony Rayns:上次看到你是你去法國前，電影還沒有完成，當時你看起來像具僵屍，你怎麼熬過戛納影展的? 王家衛:我們本計畫在5月17日到達戛納，但直到那一天我們還沒有完成單聲道原聲帶的混音工作.那個晚上我們收到了曼谷實驗室的第1份回復膠片, 在香港做的是法文字幕。但當我們查看拷貝時發現聲音不對，鏡頭也不對, 一切都糟透了.於是，我們不得不打電話讓曼谷的每一個人早上5點起來重新混錄音軌、重新剪輯負片。甚至當我們得到了改好的膠片還發現有視覺和聲音方面的問題，所以片盤不得不在曼谷重做，並被隨身帶到巴黎,字幕是在巴黎首映的當天上午做出來的。我們最後到達戛納是在19日下午7時左右，首映安排在第2天，新聞發佈會在早上，晚上是正式的官方首映式。我們和朋友們草草吃了飯，喝了點酒,然後和所有預購這部電影的的發行商一起去了試片會。每一個片商都懷著不同的期待;他們已從毛片中看到了不同的片斷，也從我這裏聽到了不同的東西，依賴於我們討論的：關於故事、結局等等.每一個人都臉色難看地走出試片室, 沒有人說太多話，我回到房間裏對我太太說我想我們明天會有麻煩了。但12小時後我們到新聞發佈會時，公關和其他人說新聞界反映非常好，官方試映也很成功。 T：你用了多久才有了完整的睡眠？王：我猜大約4個月，我還沒有恢復過來，我現在已不再看這部電影了，它太令人痛苦了。 T：為什麼這部影片花了那麼久才結合成它最後的形式? 王：拍攝是一個複雜的漸進過程.要追述到1997年,我們有了同時拍兩部電影的想法,分別在香港移交前後拍攝。第1部被取名為《北京之夏》，由張曼玉和梁朝偉主演,但我們沒有和中國電影局達成在北京拍片的協議，於是不得不放棄。但演員還on-side,我不想讓計畫泡湯.我的第1個主意是接著拍《北京之夏》--"北京"在這裏成了澳門的一個飯館。這導致了一部關於食品的電影的誕生，我們有3個故事,一個是關於廚師, 一個關於60年代的作家還有一個是關於熟食店老闆.那時，張曼玉計畫去拍斯皮爾伯格的《藝妓回憶錄》, 我們要在短期內完成.我們計畫先拍完熟食店老闆然後再拍作家--那時我意識到關於作家的故事是我唯一想要的。它在不斷發展完善。首先我們設想它應該始於1962年，終於1972年,跨越兩個人生命中的 10年。但開機14個月以後，我們意識到對我們來說不可能拍一部如此規模的影片，於是我們忘掉了70年代，決定把故事結束於1966年。我花了很長時間才決定該如何收尾。它基本上是兩個角色的愛情故事嗎？最後，我想它超出這個範疇。它是關於一個時代的結局。1966年標誌著香港歷史的轉捩點，大陸的文化大革命也有很大的衝擊，並迫使香港人認真考慮他們的將來。許多人在40年代後期來到香港，他們有20年的相對平靜,他們建立了自己的新生活，突然他們開始感到必須再次遷徙。所以1966年是某些事物的結束和某些其他事物的開始。 T：為什麼你去柬埔寨拍尾聲? 王：一定程度上是偶然.我們需要與影片的其他部分有視覺上的對比。這有點像室內樂; 我們需要一些平衡,一些自然和歷史的.我們在曼谷拍攝，找遍了全城的廟和窟,找不到合乎要求的場景。我們的泰國製作人建議去吳哥窟拍攝，我想他瘋了,但他向我們保證那不像我們想像的那麼難。由於要趕回香港進行後期製作，我們只有5天時間，戛納影展也快到了。感謝製片人的關係,我們從柬埔寨政府獲准在48小時內進行拍攝.我們的拍攝跨越了柬埔寨新年。我們只有一天可拍，但我們花了3天在那兒。當我發現戴高樂曾于當年訪問柬埔寨, 我也想在電影中反映這一幕.戴高樂是漸漸衰落的殖民地歷史的一部分。在剪輯時，我看到了Mrs Chan在吳哥窟的一幕:周在一本日本的旅遊手冊上看到了她的臉，並想像後來與她的對話。但那不是最後的剪輯。我們計畫拍一天的原因是我們需要一個場景，現在它在影片裏。但張曼玉不想錯過看吳哥窟的機會;她甚至自願擔任劇照攝影師。但由於她來了，我們想也許能讓她幹點什麼。我們也許會為那些底片找到用武之地，我在考慮把一些沒有使用的底片放到網站上去。 T：許多配角有病態的性關係，但主角做了一切努力壓抑他們彼此的感情。你甚至剪掉了他們的一段床上戲，代之以他們在計程車上彼此握著手，暗示他們在一起過了一夜。他們的壓抑和時代有什麼聯繫嗎？王：我在最後關頭剪掉了他們的床戲，我突然感到我並不想看到他們發生性關係。當我告訴William Chang時[王的製片designer，剪輯師和親密合作者],他說他也有同感!你知道，讓我在這部影片上花了這麼多時間的原因是我對它上癮。特別是對深陷其中的感情。我想抓住那個時代，那個比現在微妙得多的時代。從一開始我就知道我不能拍一部緋聞電影，那太乏味了，太可以預見了。只會有兩個可能的結尾，要麼他們一起逃離，要麼他們各自回到自己的生活中，我感興趣的是人們在故事裏的環境下行動和保持關係的方式，保守和分享秘密的方式。 T：為什麼你不讓他們的愛人出現？王：大部分是因為主要角色將扮演想像中他們的愛人做過的和說過的，換句話說，我們能看到兩種關係，偷情者和一對戀人間被壓抑的友誼。這是我從胡裏奧·科塔薩爾那學來的技巧，他特別鍾情於這種結構。就像一個圓圈，如蛇般首尾相連。 T：電影中和形式有關的反復和變奏呢？王：我試圖顯示變化的過程。每天的生活都是一成不變的，一樣的走廊，一樣的樓梯，一樣的辦公室，甚至一樣的背景音樂，但是我們能從不變的背景中看出兩個人的變化。重複能幫助我們看清這種變化。 T：你曾在《旺角卡門》中處理過60年代的題材,你也在導演手記裏寫下了本片可能回答了發生在《旺角卡門2》裏的問題。你怎麼看兩部電影的關係？王：《旺角卡門》對我而言是一段對60年代的個人化的再創造。這裏，我們有意識地試圖再現當時的真實。我想說關於日常生活的事件，關於當地的情況，鄰居們和一切。我甚至為整個拍攝過程準備了一份菜譜，為不同的季節準備了不同的特色食物，找了一個上海女性專門來做好讓劇組成員拍攝時吃到上海風味菜。我想電影包括所有我熟悉的美味。觀眾可能沒有注意到一件事，但它對我在感情上有很深的意味。當我們開始1962年的場景時， William Chang問我是不是最後會拍成《旺角卡門》的續集。我永遠也不會像原來設想的去拍一部續集。因為那個故事對我來說有了不同的意義。但在某些情況下我現在也把它想像成續集。 T：你現在要拍科幻片《2046》，它立足於何處？王：試圖同時拍攝兩部影片就像同時與兩個女人談戀愛。《2046》包括3個故事，每一個都由一部西方歌劇促成，我們已或多或少地拍了其中的兩個。在曼谷拍了一個，每一次我出去找外景總是在想我們應該在那兒拍《花樣年華》。於是我把《花樣年華》的製作搬到了曼谷，演員的檔期迫使我們推遲《2046》的拍攝，我們拍了許多附加的場景。當我們在拍《花》片時我又不斷在想，"這該用在2046裏!"為這兩部片子我幾乎精神分裂了。最後我告訴William我不再把《花》和《2046》當成兩部獨立的影片；我現在把它們當成一部電影。它們緊密相連，你能在這部影片中發現與《2046》有關的東西，在《2046》結尾時也會有《花》的痕跡。舉個例子，周在《花》片裏的秘密確實出自《2046》。《2046》的製作將於今年晚些時候繼續進行。第3個故事是最長的，需要一個大的場景，我們計畫在韓國建一個。釜山的議員很支持，我們在討論如何拍攝。如果一切順利，我們將在9月去韓國繼續拍攝。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8.162.237.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