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天大聖西遊記－劉鎮偉的宿命命題

看板JeffLau作者abcdeffg (你快樂我也快樂)時間20年前 (2004/06/12 20:43)推噓0(0推 0噓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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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天大聖西遊記，一般喜愛王家衛的影迷們會將之聯想到王導著名的作品「東邪西毒」，而某些台詞與音樂的確也是拷貝王家衛的東邪西毒與重慶森林兩片（如電影音樂來自東邪西毒，著名的「我希望是一萬年」台詞則改變自重慶森林金城武的台詞）。當然其通俗的劇情與周星馳誇張的演技也常令人忽略這部片，但這部片的題材突破性，卻是香港當時電影中少見的佳作。　　首先這部片分成了上下兩集，上集敘述周星馳扮演的孫悟空因為厭倦取經，與觀音大士起衝突，最後被收伏，投胎成五百年後的至尊寶。他與莫文蔚扮演的白骨精白晶晶相戀，但最後被牛魔王拆散，於是他利用可以扭轉時空的月光寶盒回到五百年前，尋找能夠拯救夫妻二人的救星與方法。　　時空回溯與改變未來，一直都是人類的一種夢想，從當時好萊塢回到未來（ Back to the Future）的成功，再到東方多拉Ａ夢（即小叮噹Doraemon）的廣受歡迎，就知道此題材的受歡迎程度歷久不衰。除了因為近代物理科學的發展提供人類時光穿梭的想像空間之外，想要一切盡如己意的，不喜歡就改變結果的慾望，都促使類似的影片一再被拍出。多拉Ａ夢是專為兒童設計的漫畫與動畫，所以對於前因後果的邏輯咬合並沒太大的要求；其餘專為成人設計的商業電影（如時間機器The Time Machine），則過分要求時空逆轉的邏輯正確與避免矛盾的情節設計，評論此類型電影的影評也常把焦點著重在邏輯建構而非電影的拍攝，使得此類電影的發展空間愈來愈侷限在理性思維下而遭到壓迫。　　而齊天大聖在上集就已用快速的節奏嘲笑改變未來的行為，剛開始至尊寶一再使用月光寶盒阻止白晶晶自殺，明明就在時光穿梭造成的不相連空間下，同在現場的二寨主（吳孟達飾演的豬八戒轉世）也受到時光穿梭的影響，第一次他看到至尊寶消失在月光寶盒中時叫著「哇升天啦」、第二次「哇又升天啦、咦我怎麼用了一個又字」、第三次「哇你也真夠撐了」、最後一次的「娘子，跟牛魔王出來看上帝」，這些都是嘲弄著時光穿梭改變未來的行為表現。　　其實上集的效果也僅止於劇情簡介或前情提要，一切都是為了下集電影做開場。但在此大家也要先注意此片與東邪西毒的相似程度，主人翁都在不見邊際的沙漠中，迷路般地尋找自己人生的價值，沙漠為緯，而主人翁的宿命是經。至尊寶回到五百年前遇見了盤絲大仙紫霞（朱茵飾），紫霞曾誓言拔出自己紫青寶劍的人就是如意郎君，因為至尊寶無意間打開她的寶劍所以纏著他不放；至尊寶本來要找到拯救妻子的方法，而後卻無意間捲入自己取經的使命，也深陷著新情人紫霞的感情中。最後至尊寶遇到五百年前自己的妻子，本來想就不要回五百年後，與妻子重新生活，但妻子告訴至尊寶說他心目中最愛的不再是白晶晶而是紫霞……這些比起時間機器，以理性告訴觀眾逆轉未來的不可行，導演更直指不可行的原因不在理性的矛盾，而在宿命的捉弄使然。　　劉鎮偉拍攝的電影通常都有超自然現象的道具存在，此超自然現象就連擺在神話的時空環境中也會顯得不自然，如「賭聖」的特異功能、「齊天大聖」中的月光寶盒、「無限復活」的回頭石、「天下無雙」的龍鳳配指環。其中月光寶盒與回頭石都為回到過去的道具，但回到過去存於同一時空的兩人不僅不能協調，甚至呈分裂對立的狀態，這與其他同類型電影中不同時空的主人翁聯手改變未來，有很大的不同。湯禎兆在「從榮格的阿尼瑪重省劉鎮偉的自我修正術」一文中提到無限復活的阿仁代表兩種性別的個性衝突，放在齊天大聖中，至尊寶也同為「自由」與「宿命」的兩相對抗。五百年前他追求自由，逃離西天取經的行列；五百年後他有了妻子與自由的盜賊職業，但因為外力（牛魔王）逼迫而不得不重返五百年前的取經使命。即使劉鎮偉給予至尊寶一個自由發展的機會－讓觀音大士收伏孫悟空，機緣巧合下使五百年前只存在一個至尊寶，但在唐三藏與紫霞的拉扯下，至尊寶仍然連選擇的餘地都沒有，此時的至尊寶雖然外表仍嘻皮笑臉，但已註定成為一個悲劇人物。最後導演提供的魚與熊掌兼得方法，就是死亡，唯有死亡讓至尊寶總結這百年來的穿梭經歷，並且徹底把宿命與自由的靈魂分割。但紫霞所愛的卻是宿命的孫悟空，所以紫霞同樣得死，而後與投胎的自由至尊寶再續前緣。宿命的孫悟空被紫霞的愛再度打動，換來的是金箍圈緊縮帶來的劇烈疼痛……總之，在超自然現象的月光寶盒中，愛情的結果同樣是「痛」與「死」，即使觀眾後來把氣全出在牛魔王的身上，但仍然逃不了導演所要解釋的命題－超自然現象同樣導向毀滅的結局。　　最後要提到的是導演處理宿命的手法。細心的人都會發現取經任務的疑點重重，唐僧第一次使用月光寶盒時就到了印度，這是歷史與小說的取經最終站，但唐僧卻並不當一回事地回來沙漠中，接著又到了更遠的埃及。這個疑點到片末更為彰顯，劉鎮偉親自飾演的菩提洞導遊提示觀眾，唐僧已在五百年前就取經成功，但悟空一行人不為所動，繼續重複的取經旅程。取經已成為一個沒有目的的使命－為取經而取經，但不同的是唐僧不再囉嗦，孫悟空經歷過大風大浪後也安於他的本分，每個人宿命與自由的雙重性格都得到最好的歸宿；這裡有濃厚的道家「隨遇而安」的精神，也是導演想要傳遞給觀眾，他所認知的生命意義。　　劉鎮偉在南方都市報記者甯佐勤的專訪中，提到齊天大聖有很多地方都是刻意諷刺王家衛的作品，但他自認自己與王家衛除了電影表現手法外其實並無不同。其實相對於王家衛宿命的「東邪西毒」與自由的「重慶森林」，齊天大聖就扮演著溝通兩部電影的奇妙橋樑。片中開電影與演員的玩笑（如開林青霞的玩笑），周星馳帶有金凱瑞影子的誇張演技，都是引導喜愛商業電影的觀眾接觸片中精神的楔子，更讓劉鎮偉在影片的意志與表現中取得相當好的平衡。　　劉導近年來的拍片量減少許多，但片子都偏離不了宿命命題（如無限復活中的殺友宿命、天下無雙中的階級宿命），相對於王家衛常有的悲劇結局，劉導通常會安排圓滿的大結局。其過程的痛苦，王家衛採演員演技的逼發、劉鎮偉用情節與誇張演技以作為表現，但兩造的內涵細看之下其實並無差別。而我喜歡齊天大聖這部片的一個原因，在於這是沒有結尾的作品，主角喜悅地奔向重複且無止境的宿命，也適當地反映了現世的人生。緣分無意心有意、宿命無情人有情，無止境的沙漠場景，也就更有效地將這種美感，做了無限的意境延伸。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40.114.218.31 ※ 編輯: abcdeffg 來自: 140.114.218.31 (06/12 13: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