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明亮只拍自己想拍的電影

看板TSAIMingLian作者 (不見。不散。)時間21年前 (2003/12/16 13:18), 編輯推噓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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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明亮只拍自己想拍的電影 ⊙黃蕾採訪、孔繁毅攝影 ○摘自[ 美麗佳人 ] 199812 從拍攝第一部電影《青少年哪吒》並摘下東京影展青年導演銅櫻花 獎開始,蔡明亮就一直是國際影展的常勝軍。第二部電影《愛情萬 歲》榮獲威尼斯影展金獅獎,《河流》奪得柏林影展銀熊獎,《洞 》獲得坎城影展影評人費比西獎。這些殊榮不但讓台灣在世界影壇 佔了重要地位,也讓蔡明亮成為享譽國際的知名導演。但是上個月 ,他卻向今年的金馬獎說「對不起」! 蔡明亮發表書面聲明,以「評審連任、創作遭到汙辱」等原因,宣 布退出國內最大規模的影展競賽,這個舉動遭到褒貶不一的評議, 甚至引來檢舉,指他持馬來西亞護照,不具申請國片輔導金資格。 引發兩極評價的蔡明亮,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美麗佳人帶妳進入 他的內心世界。 蔡明亮有種奇異而對比的張力,他拍電影卻害怕鏡頭對著自己,他習 慣孤獨卻對身邊親友萬分掛心。就像他的電影,冷漠疏離的表情底下 ,躲藏著對愛的強烈渴望,巨大而又深沉陰暗的基調,其實透露著對 生命的強烈期望。 你可以稱他是揚名國際的明星級導演,但更貼切的說法是-率真、誠 摰、熱愛生命的電影創作人─蔡明亮。 ●我覺得我像鯨魚,很孤獨,體積很大,別人不敢惹,但不會主動攻  擊,可以很自在的做自己。 在中影略顯狹窄的辦公室初見蔡明亮,他正在吃香蕉,接著大快朵頤 的是另一盤切好的楊桃,都是他最愛的熱帶水果。在轉往頂樓會客室 的路上,注意到他沒穿襪子,「我幾十年不穿襪子了,從小就不喜歡 」,背著帆布書包、理個三分頭的蔡明亮說。 從馬來西亞來台灣文化大學影劇系念書,蔡明亮就常坐公車往西門町 或對面的中山堂、重慶南路一帶跑,最多的時候是來看電影。 「上大學,就是讓我可以理直氣壯的看電影。到大一下,還有很多同 學不知道有我這號人物」。當時,蔡明亮和他稱為「恩師」的王小隸 辯論電影,也結識了焦雄屏、蔣勳等文化人。蔡明亮漸漸發現他想拍 的電影和主流好萊塢式風格不同,而是要反映他周遭的環境,呈現最 真實的生活。「我拍我想拍的東西」,他提到自己很欣賞的作家余秋 雨曾說:「要面對文藝、背對文壇」讓他心有戚戚,「當然,在電影 圈更難做到,但至少我希望自己能既要面對影壇,又要面對創作。」 停了一會,蔡明亮說:「創作,永遠是寂寞的。」 蔡明亮喜歡獨處,生活也力求簡單,不吃素,因為不想給人添麻煩。 喜歡動物,最喜歡貓。「因為貓很有個性;雖然我養的流浪貓都是一 叫就過來的。」但是每次貓發情又不能出去的痛苦讓他很替牠們難過 ,覺得應該放出去,然後牠們就再也沒回來。「現在我不養貓了,但 只要看到貓就會停下來,想要靠近。」 問蔡明亮如果用一種動物形容自己,會是什麼?他大笑著說,這個問 題昨天才想過。「鯨魚,因為牠很孤獨,體積龐大教人不敢惹,但又 不會主動攻擊,可以很自在的做自己。」昨天他和李康生、楊貴媚、 苗天一起到北濱海釣,「我不釣魚,因為不喜歡殺生,但又勸不了他 們,昨天正好想看海,就一起去。他們釣魚,我躺在石頭上吃了很多 零食以後就睡著了,做創作的人好像每天都沒什麼事,其實心裡一直 存在著壓力」。一定常失眠吧?「對,睡覺很辛苦,之後,就開始做 夢,最常夢到自己在飛,縱身一跳,就可以飛了,但都只有這麼高。 」他比了個到腰部的手勢。他還會夢到各種顏色的飛碟,也做噩夢, 「不知道心理學家怎麼說?」蔡明亮做個調皮的表情說。 ●水是內心的暗流,是每個人心裡都有的,不能言說的祕密。 在蔡明亮的電影中,一再出現的漏水場景,除了有著很深的象徵意義 ,其實也是他現實生活中經常碰到的狀況。「不管我住到那裡,一定 會遇到很嚴重的漏水」,曾住在花園新城的蔡明亮,有天半夜不小心 誤開了一個壞的水龍頭,「大水像橫的噴泉一樣,不管我用什麼東西 都塞不住,很快的,水已經淹到客廳、房間,我感覺鄰居都聽到這種 大瀑布一樣的水聲,真的很恐怖,我打電話給朋友,他說,你怎麼那 麼笨,關總開關就好了,我試了還是無效,最後是水電工被我吵醒, 才解決這個問題。」蔡明亮邊笑邊說,「連我去巴黎旅行,暫住的公 寓也漏水,樓下的法國人還跑來按門鈴喊:你知不知道你浴室有問題 !」 話鋒一轉,他談到多部電影裡的「大水」,表情嚴肅起來。「水,象 徵感情,我覺得人像植物一樣,缺水就會枯萎,於是我很愛拍演員喝 水、喝礦泉水,因為對自來水沒信心。在《青少年哪吒》,水從廚房 裡倒灌進來(那也是蔡明亮的親身經歷),陳昭榮不停的試圖找東西 塞住,正呼應著他的內心狀態:渴望愛,但愛來的時候又不知道該怎 麼辦,只好拚命阻擋。到了《愛情萬歲》,電影裡那個豪華的浴缸讓 每個人都很想擁有,卻都只能偷偷的用。在《河流》,『水』更是漫 天蓋地的嚇人,這個時候『水』是內心的暗流,是每個人心裡都有的 、不能言說的祕密。水,象徵電影裡同性戀父親內心的慾望,明明是 同性戀又結婚生子的男人,讓整個家都不快樂。他的房間漏水,他用 各種方式阻擋,結果水流到家裡的每個角落,太太也發現他的性傾向 ,他一個人的苦果卻讓全家人一起嚐。」 「在《洞》裡,是更大、更敗壞的環境,這部非常象徵的電影,劇情 不多,是以細節舖陳進行。我用不斷的下雨象徵世紀末敗壞的大環境 ,一個男人(李康生),和一個女人(楊貴媚),是人類的縮影。楊 貴媚整天在和外在環境對抗,她守著家不願離開。不敵大水帶來的細 菌,她也感染了病,變成像蟑螂一樣在地上爬,原先一直和他作對的 李康生看到這情形都哭了。最後李康生給了她一杯乾淨的水,救她出 去。『水』在這時變成人和人接觸的媒介,它是敗壞的,也是救贖的 ,就像是所有東西都有好多面,什麼事情都沒有絕對的」,蔡明亮神 情認真的舉出電影中水的各種面貌。 「洞」是蔡明亮作品中,少見的以「H appy Ending」作為劇終。那下 一部呢?原本想賣個關子的蔡明亮還是透露了一些。片名暫訂「你那 邊幾點?」談一對台灣相識,但相戀後又分隔台北、巴黎的戀人故事 ,因為時空距離,讓維繫感情更不容易,將由陳湘琪、李康生主演。 蔡明亮說,他想拍這個題材想了很久,片中會加入更多的浪漫,有別 於以前的作品。 ●我父親嚴肅、刻苦,從不坐下來和我好好聊一聊,你說他很堅強嗎  ?其實他比誰都脆弱,年老時他常常掉淚。 看蔡明亮的電影,發覺他關心的層面,從青少年到同性戀到異性糾結 的感情。蔡明亮說:「我關心我周圍的人,我不覺得我有什麼使命感 ,創作是很個人的,一定要從內在出發,才有感覺。我所有的描寫, 都和我的生活有關。其實,現在最想描寫的是人生。我不理解人生, 不理解人,不理解我自己,或是我的父親,特別是我的父親。他嚴肅 、刻苦,有了錢也不懂享受,年老生了病,就走了,他從不坐下來和 你好好聊一聊。你說他很堅強嗎?其實他比誰都脆弱,年老時他常常 掉淚。我不明白,怎麼和我小時候看到的他完全不一樣?人不容易了 解,有陰暗面,有脆弱面,如果我們每個人都能有比較包容的想法, 就不容易讓自己受傷,人際關係上也會更好過一點,因為我發覺大家 都很缺乏這樣的心,所以我才要用電影的方式拍出來。曾經一個節目 主持人問我為什麼那麼悲觀?我反問她,妳不悲觀嗎?妳覺得到二○ ○○年台北會更好?她說是,我很佩服她。我其實是用另一種更積極 的態度去生活,而不是假裝沒有看到問題。《洞》片中,我用葛蘭的 歌舞貫穿全片,那是五○、六○年代生活氣息的產物,天真、熱情、 直接、敢愛敢恨、沒有算計。這種純真和熱情是每個人都需要的,但 現代人都太武裝自己,去追求你追不上的東西,不誠實面對你心靈的 真正需要。如果『純真』存在,我就拍出來給你看。」 蔡明亮形容台灣經濟奇蹟是用「劇烈」的手段來換取進步,但過程, 讓所有人都付出代價。來台灣已經廿年的蔡明亮,現在回到家鄉馬來 西亞古晉城,會有種過客的心情,原本想要寫的劇本又原封不動的交 了白卷回台灣,完全沒有心情工作。這個婆羅洲上的熱帶城市,在馬 來語是「貓城」的意思,還有座貓博物館。他說:「我有七個兄弟姊 妹,所以小時候我媽媽不太能夠『應付』我們,就把我送去給外公外 婆帶。外公愛看電影、外婆愛看小說,我就在這樣的環境長大。每次 要回自己的家,都會很高興,雖然想親近家人,但平常沒住在一起, 總會有些距離。和哥哥、弟弟玩耍時,他們是一國,而我只有一個人 ,這確實影響了我的人格,非常習慣孤獨。每天寫完功課,睡覺前, 我都會花一個小時幻想這個時候,如果在外公家就會正在做什麼?這 種愛幻想的性格,一直持續到現在。」 ●很多人也許看我的電影覺得不舒服,我想,是因為害怕看到自己,  雖然電影中我常常呈現出很不堪的生活狀態,但我「丟」了希望在  裡面。 做為得到國際影展大獎的明星導演,一開始蔡明亮很不適應,緊張得 連生活都亂了。喜歡上市場買菜的他,還曾經被竊竊私語的人跟蹤。 「偏偏我的樣子又讓人很好認」,他拍拍自己的頭說。於是蔡明亮開 始減少曝光,特別是不上電視,「因為我害怕機器對著我,害怕拿著 麥克風說話」。他幾乎推掉所有採訪,家裡的答錄機也從剛開始滿滿 的通告,到現在通常是「零」,他覺得很好,生活也比較舒服,「做 任何事情,不要把自己全部都賣了」。現在的蔡明亮已經慢慢適應成 為公眾人物的感覺,但他還是最想做自己。 常有人問蔡明亮,可不可以換一些別的演員?但形容自己「特別重感 情」的蔡明亮覺得每個人都不停的在變,他喜歡觀察並掌握這些細微 的變化,所以從不忌諱用同一個演員,連技術人員也很少更換。「也 許彼此都不完美,才有更大的進步空間。」 蔡明亮一再強調自己的步調很慢,很多事都不急。「大前提是要拍好 電影,而不是為了參展,和我合作的人常常很緊張,我還反過來安慰 他們」。但究竟什麼時候會著急?「不是著急,是操心。」他很少操 心工作上的事,但只要親友出國,他一定從對方登機那一刻開始擔心 ,直到對方打電話報平安為止。 除了重感情,蔡明亮也是直覺敏銳的人。「我喜歡率真的人,應該說 是好惡分明吧!」這其實就是他自己性格的寫照。 擅常研究命理的賴聲川曾經對蔡明亮說,「看你的電影,就知道你是 天蝎座。」雖然蔡明亮形容自己的星座是「最毒的那個」,雖然他說 屬於冥王星的天蝎座是幽微陰暗的,雖然他總是拍社會底層、邊緣的 生活,雖然有人看這樣的電影覺得不舒服,但在蔡明亮的電影裡,卻 透出一種生命力和希望,還有一些不經意的幽默。蔡明亮說,每個導 演都希望自己的作品有觀眾,而他只是拍真實生活的縮影,也更凸顯 了許多生活中的荒謬。「很多人也許看我的電影覺得不舒服,我想, 是因為害怕看到自己,雖然電影中我常常呈現出很不堪的生活狀態, 但我『丟』了希望在裡面」,蔡明亮用手勢強化他的肯定語氣。 相對於在國際間奪下影展大獎,聲名鵠起,蔡明亮在國內的支持力量 多半來自少數熱愛電影人士,而票房通常不盡理想,在爭取國片輔導 金的過程也多所周折。談到這個結構性問題時,原本情緒開朗的蔡明 亮顯得有些激動。「很多罵我的人,是從不看我電影的。在和新聞局 開會時,也曾有相關官員舉手說,蔡導演,我們都看不懂你的電影, 或是『不要發輔導金給他,他專拍同性戀和給外國人看的電影』。我 知道在我電影裡出現的場景,絕不是那種官方喜歡的、美美的畫面, 我從不刻意避談這些問題,甚至我喜歡到每一個城市去看她最亂七八 糟的地方,才覺得能看到更多的真實。有一次一位官員說,台灣不只 是有這些髒髒亂亂的地方,還有很多漂亮的好地方,我說,『我留給 你拍』。」蔡明亮覺得,明明就有一大群人生活在物質條件敗壞的環 境下,但往往乾淨的、秩序的社會忽略了他們的聲音,兩邊都無法和 對方溝通。特別是在屢次獲得國際認同後回到台灣,總讓蔡明亮感到 挫折和深深的寂寞。他強烈質疑目前用票房來衡量電影價值的二分法 。「我不反對以好萊塢『總動員式』的手法包裝造勢,但希望也能給 執著於創作、風格鮮明的小成本精緻電影多一點的發揮空間。」他說 。  資料來源:http://lib.tngs.tn.edu.tw/webnote/%E8%94%A1%E6%98% 8E%E4%BA%AE/%E8%94%A1%E6%98%8E%E4%BA%AE-01/messages/1.htm -- 現代人大多習慣且迷戀感官的刺激, 但在光鮮與快速的背後,我們失去了多少緩慢而悠長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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